秦暮苔拜倒在地:“草民既然决心要提这心愿,自未打算活着回去。何况皇上即已瓦解了北疆两大势力,想必接下去便是安内一事了。秦暮苔是武林中人,只懂得好勇斗狠,恐怕不日也将获罪。只不过草民既猜到了陛下的用心,接下去怎么做自有草民的决断。只求陛下答应我这一个小小的请求,草民自甘缚手,请陛下成全。”
言络半晌未语,过了许久才森森冷笑:“如此说来,你倒是在威胁我了?”
“草民不敢。”
“说着不敢的你,又哪有半分恭谨之心呢?秦暮苔,我是念你曾救我一命,故而格外开恩,你若不识趣,我立刻就能命人将你拿下。”
秦暮苔身形未动:“草民来前曾对朝露言语一二,若无意外,单以陛下目前身边的随从,要同时留下我们兄弟二人是绝无可能,何况草民来之前已有了拼死之意,最差也不过是个鱼死网破之局。陛下在北疆所行虽是为了陈的百年绩业,但将方兴诸人送入死地,若是告之世人,只怕所有人都会不齿吧。以皇上的英明,又怎么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将方才平定的大好河山断送在我等草芥之民手中?”
“好一个秦暮苔!你倒是一意要惹怒了我么?”
“草民并非孤意要护斛律芮,只不过这一路行来,陛下丝毫不顾忌我们兄弟二人,自是没把我们当成活人了。草民这次即使平安回江南,一个勾结外党之名也是绝对逃不过的。陛下的棋局丝丝入扣,一箭双雕。秦家在江湖中薄有声名,陛下此前奖赏了颜家,难道不是欲抑先扬之棋?朝露这几日出走,只怕江湖上早已是风风雨雨,波折不断。颜家伯父是不得不受赏,可是每个把命放到刀口剑尖的男儿又怎么会看得起对朝廷称臣的伯父呢?我和朝露又不在家中坐阵,这江湖之乱,可想而之。陛下既算得如此清楚,草民也不得不为自己做些打算。既然始终都将获罪,草民只想恳请陛下,放过秦家,放过斛律芮。草民的弟妹年纪尚幼。草民若下狱,以他们孤力难撑大厦,自然不足为患。草民想来想去,只用自己一人性命,换取义兄和弟妹的安全,倒还算是笔划算买卖。”
言络冷笑:“如此听来,你的算盘倒也精明得很。不错,历年来朝廷积弱,方才由得草莽人士横行于市井。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自认豪侠仗义,实则对民生一无是处,且各地官吏勾结江湖中人欺压百姓之事时有发生。我若不除去这块心病,陈何以富强?只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传言中一向冷漠寡情的秦暮苔竟会如此不智,选择激怒于我,也要护着那斛律芮?你明知若不搭上他,你们一家脱罪的可能性尚要大些,为什么一意护他?”
秦暮苔忽觉寒冷,某处的冷风吹进了胸口深处,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是的,为什么,要一意护他?
在他的棋局里,自己从来也不是,要顾忌的那一方,为何,还要护他?
秦暮苔的声音淡淡响起:“斛律芮于秦暮苔有救命之恩,我欠他一条命。”
“那么,你又怎知他未死在漠城的那一场大火中呢?”言络哈哈大笑,“若是他已经死去,你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完全白费?”
“陛下允许草民两兄弟跟随,难道不是想引斛律芮出来么?如果斛律芮早死,只怕陛下身边诸人表情会更轻松。”秦暮苔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