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燧右手握定,在左掌心拉出一条血口,随即握拳竖立,那血便滴滴地淌落在地。他对朱红道:“热血恁多,但借无妨;阳寿无形,仙姑自取。”
朱红暗暗赞了一声,连忙用撕下一截道袍,接了十滴鲜血,而后正色道:“官人今日言语,真乃大慈悲!明日天一亮,贫道一定给官人一个交代!”
张燧则道:“慢!今日既然禳灾,在下倒有意写就书信焚与那鬼神知晓!”
随即喝令衙役备好纸笔,因陋就简,立在一几案前便书写起来。
五德在一旁见他左手流血未止,叹口气,连忙用手巾将他创口包好。张燧竟无所觉一般,兀自写个不停。五德探头一看,只见那纸上写道:“大宋钦命县令张燧呈各方鬼神明鉴:今有疫病传于永安,细究乃陈年积弊之祸。害人者自领其罚,可谓正道。然百姓何辜,竟遭横死?圣人云:‘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古语云: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又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有缺者一二,岂罪于八九?诸鬼神若掌造化,当明天道酬勤、地道酬善之理。余不吝寿,为解永安之祸。然道之何存?切望慎察之。”
五德瞧张燧收了笔,不由得低声道:“三郎可还记得那日汴梁临别之言否?”
张燧道:“自然记得,长鸣兄叮嘱小弟:世上多有可信可不信之事。小弟为人驽直,兄则再三劝弟不可认死理。且说天道循环,多有人力所不能察的。”
五德未想到他记得如此之牢,欢喜之后却笑道:“而今看来,对牛弹琴矣。”
张燧也是一笑,拿起案上所书:“我所信之道便在这里,长鸣兄所教自然有理,然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当说当做的,却不能省了。”
五德点头道:“原来是我小瞧三郎了。”
张燧不答话,只向周遭团团一拜:“愿今日过后,永安果然‘永安’,就有劳诸位了。暂别。”
说罢便拿了那纸,向门外祭坛走去。
朱红看一缕染血道袍,沉吟半晌,才抬头对五德道:“这张家小哥儿远非数月之前可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狐儿,你保他一路,救他数回,非但报了恩,还真真是积大功德了。”
注1:详情见拙作《铜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