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着和我妈无话不说。过去的那些年,她年复一年地被我和我爸当作主妇,而其实她也渴求交谈,渴求被我们平等地对待。近来她倒是青春焕发了,无关穴位的事儿。
而事实背后的近一步事实是,单喜喜那天虽说是乖乖地被我妈掐了一番,但后来她戳着我的脑门子:“毕心沁,我会不知道那些穴位是干什么的?得了我这毛病,我还不知道自个儿偷着治治?可你知不知道,那些穴位是让……让伴侣来刺激的?我平时自个儿来就挺不好意思的了,你还让你妈……让你妈给我……哎!噩梦,噩梦啊!”
那一厢,周森也平等地对待了小执。
有个当地牌子的啤酒,三元一瓶,周森每次来,小妹都会给他备上几瓶。他富贵归富贵,但不是只认钱的,他说那个牌子的啤酒的醇香,根本不亚于德国产。
他开了一瓶后,小执抓过瓶起子也开了一瓶。他没拦他。
我在这边只是出于无所事事,所以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
望向小妹的院落,我可以看到周森和小执面对面坐在炕上,中间的矮桌上摆着几碟小菜,焦黄的灯泡隐隐闪烁着。那窗户并不通透,我也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我莫名就潸然泪下了。对于周森我一向不悔,有这样一段丝丝缕缕扎根在心窝,盛放在心尖儿的男欢女爱,我哪里还有悔的道理。可委屈总是有的,觉得太难,觉得不幸,不公,尤其是只有这样远远地望着他,耳边连虫鸣声都琴瑟和谐般的时候,那些委屈便势不可挡。
我抱着膝,感觉不出坐了不久,直到小执腾地站直身,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那窗户吱呀地一声,而小执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我。我一时间惶惶调头,险些一头栽下。
小执不咸不淡:“喂,扶稳了。”
我怔住,保持着半撅着的不雅姿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又回过头:“我……没事儿。”
小执矫健地从窗口钻了出来,纵身一跃,落地并不算从容,咣的一声尘土扬了大片。他站直身,拍了拍裤脚,朝我走了几步,站在院子中央。
周森不走旁门左道,从屋门出来,站在小执旁边。
“正说到你。”周森对我的飞檐走壁饶有兴致。
“你们继续,我不过是练练身手。”我又要遁去。
“我爸说,”小执脱口而出,“以后你要有什么断手断脚,他就不要当我爸了。”
周森纠正:“我说的不是断手断脚,是‘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