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清理那些东西的时候花费了很长时间。
每收拾一件,他都会停下来看很久很久。
仿佛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她穿上这件衣服时的样子。
葬礼前,他爸亲自开车将他妈送去火葬场。
站在焚化炉外等待的时候,看着烟囱里的烟雾飘出来的时候,看到骨灰被推出来的时候。
平江市下了很大一场雪,天气预报上说,那是近八十年来,遭遇的首次超强冷空气。
听人说,焚化炉刚推出来时,骨灰还保持着人形的轮廓,部分骨头过于坚硬,烧不成灰,需要最后砸碎。
经过那么多次化疗,一部分骨头甚至变成了黑色。
看到那副景象,他当时想的又是什么。
那个架海擎天、位高权重,却在面对妻子的病痛,束手无策的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想和她一起离开,还是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刚满一岁的儿子在等着他。
他的妻子变成了一堆没有温度的骨灰。
他哭过吗,他会哭吗。
小姨说:“你妈妈去世时你还很小,所以没什么记忆,可你爸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化疗室的凄厉惨叫,药物排斥的不良反应,暴瘦的体重,脱落的头发。这些都比文字要惨烈一百倍。”
周宴礼每年都会回平江几次。
每次受了委屈,无人述说时,他就来这儿,和他妈告状。
偶尔一阵风吹过,他便觉得,那是他妈妈在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