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复笑了一声,没吭声了。待我抽筋的劲头过去,方起身,朝远远站着的锦衣卫走去,将事情吩咐妥帖。
我隐隐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直言不讳地道着:“此处为养尸池,阵眼并不在此处,暂时无法处理。如今只得令人将河岸周遭围封起来,不许行人靠近,天镜宫往后会接管调查此事。”
锦衣卫中早有几个因为想救季云卿下过水的,见识过水里头的境况,听闻此言,虽然不懂鬼修玄奥,心里却能领悟个七七八八了,迅速领命下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从未接触过鬼祟的凡人,听到季云卿吩咐的这些事,心里做的是怎样的念想。
我身上体温恢复,缓过劲头来,支身站起来,走到河岸边去将之前脱的外衣和披肩都捡起来,抱在怀里。至于季云卿的衣服,自然还是该还给他才是,不然给人看到了,我同他的事就更加说不清了。
低首的同时,不经意瞟了眼安稳下来的河面,并不清澈的湖水之下基色泛着沉甸甸的黑灰,那是水草带来的色泽。
按理说,我已经看过水下的光景,知道下面困着百具浮尸,所以在倏尔看到半张凹陷干瘪的脸之时,该认为是情理之中。可就是那张脸,让我心神一震的惊惧起来,莫名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而惊惧了。
……
万万没想到,大年初二这一日,我的记忆就到此为止。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大年初五的清晨。自然,我刚醒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昏睡了这么久,睁眼看着自个床帐,却也知道自己后来昏厥的事实,以及季云卿跑来了我的灵海,告诉我,由于我所修的鬼修乃是难得的“正道”,没有接触过至阴至邪之物,靠得最多的就是忘川草里头精纯温和的阴冥之气,受不住养尸池里头极邪的那一补,补出问题来了,得让我自己慢慢驱除渗入灵海的阴邪杂质,并教给了我相应的法子。
这一驱除,就是三天。再醒来时,我发觉自个心境仿佛都平和许多。
躺够了,醒来后便起了身,裹着外衣将窗子打开透气。
雪还在簌簌地下,在天井处堆积了厚厚一层,瞧上去蓬松柔软。阶梯之上卧着毛色雪白的狗子,缩成一团,若不是因为它的鼻息之间喘出白色的起雾,我都要将它看漏了去。
这样冷的日子,狗子怎么会睡在屋外?
我将衣服紧了紧,出门想将它抱回来。俯身之际,狗子好似感知到我来了,昂起头,尾巴拼命地摇。又见我我伸手,自然钻进了我的怀中。
好在,它身上还是暖融融的。
我将狗子拢在披肩里头,起身时余光瞥见,天井之中有一大片的脚印,掩盖在新雪之下,来往于我和对面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