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从小就发现自己百毒不侵,知道星屋中的那个话痨司长并没有诓骗使诈,如今更发觉那老头儿对自己优惠有加,不但令他百毒不侵,似乎更能化毒自用,强功健体,毒性越强效果越佳。
小花儿的心里一阵寒一阵暖,如此看来,他才是如假包换的大毒枭!
唐亦袅因为这几天事态巨变而浑忘月圆毒发之事,睡到半夜被突袭而来的盅毒击倒,正痛不欲生,死去活来的翻滚挣扎,忽然被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那蛭毒正在全身流窜肆虐,撕咬啃噬着他,他想挣脱开禁锢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艰难,就在此时,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双掌,神奇之事随即爆发,从他们交握的掌心传来一股极霸道强悍的牵吸之力,将那生吃活剐着他的蛭毒源源不断的吸走,他的身体分分寸寸地得到解脱和救赎,野兽般的毒气正被丝丝缕缕地抽离他的身躯,可那紧扣着他的怀抱却一阵阵地轻颤着,似乎也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亦袅拼尽余力睁开双眼,却只恍惚地看到小花儿,盘坐在他的面前,与他十指相握,神情安详笃定。
亦袅震惊之余还想再仔细看看,但他残破疲惫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晕眩困倦齐齐袭来,将他一下子拖进沉酣。
阿鸾抱着亦袅,眼睛却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小花儿,生怕错过任何变故,正心绪纷乱激荡,忽地,感觉到怀里亦袅的身体萎顿瘫软下来,阿鸾大惊,以为他已毒发身亡,又不敢惊动小花儿,急得身体打颤,不多时,却听到从怀里传出细微的鼻鼾,阿鸾惊疑不定地俯身探头去看,发现那唐亦袅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鼻翼轻轻地翕动,竟已熟睡!
阿鸾深吸口气,只觉浑身粘嗒嗒,凉飕飕,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一个时辰好似一生般漫长,在他的心里,已经和小花儿生生死死地转了好几个圈,额头上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脸颊,他却不敢抬手擦拭,深恐因他的错失而害了小花儿,正闭目强忍困乏,蓦地,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为他擦去冰凉的汗水,阿鸾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小花儿含笑望着他,灿星般的眼眸映照着银色的月光,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惫。
“把他放平吧,让他好好睡一觉。”小花儿轻声说。
阿鸾放下唐亦袅,刚想站起身,一阵晕眩猛地袭来,天地都在眼前缓缓旋转,阿鸾身子歪斜,差点摔倒,小花儿一把扶住他,心疼地揽在怀里,“阿鸾,对不起,辛苦你了。”小花儿很自责,阿鸾也刚病愈,身体还很虚弱,却陪着他们两个毒枭一起受累。
阿鸾摇摇头没说话,心里却暖洋洋的很高兴。他和小花儿相扶着走到篝火边坐下,篝火哔啵轻响,月华如练,缠绕着跳跃的火光,背靠背地坐着,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阿鸾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详。这一生人,好像都未像现在这般平和踏实过。
“——那天,我被父王留在肫州独自诱敌守城,到如今,不过二十几天,却觉恍如隔世。”
阿鸾的眼睛盯着舞动的篝火,仿佛又看到肫州城内四处冲天而起的大火,“鸾哥儿,鸾哥儿,暗道已遭江水倒灌,走不得了,你快骑上马去江边,那里有接应的小船。”耳边是嘈杂急切的叫喊,阿鸾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火光。
小花儿心下恻然,阿鸾才只有十三岁,却被亲生父亲推上城头,委以如此重任,简直是以生命相诱相搏,这就是成为一国太子所要付出的代价吗?还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考验?
“你怕吗?阿鸾?”小花儿轻声问,又想起自己前世所经历过的所谓‘父爱’,不禁浑身发冷。
“——嗯,怕极了,看到成千上万,黑压压奔袭而来的铁甲兵士,我真的怕极了。”阿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人说起他城上观敌的恐惧,在他的心里,景生不是随便什么‘别人’,景生是他共生死的知己,也是他未来的伴侣。
小花儿伸手从背后握住阿鸾的手,紧紧地攥在掌中,此时说任何话都显得多余。武王的这种育儿方式倒是与古斯巴达培养继承人的方式有一曲同工之处,小花儿却对此非常不以为然,阿鸾,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身陷其中,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