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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金阳渐渐嚣张炙烈,扯起巨幅金纱笼上海面,万丈光芒映射着起伏翻卷的波涛,粼粼跳跃,一点一滴透入帐幔,爱抚着明霄的脸庞,那近乎完美的五官在晨阳的映照下,更显典丽明秀。
他万分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懊恼地盯视着帐中灵动闪耀的阳光,心中情动的激荡仍波波涌流,久久不退,自十四岁他第一次梦遗后,这是……是他……做过的最真切最温存最旖旎的情梦……在梦中……梦中……景生对他……对他……,明霄倏地闭上双眼,连纤秀的鼻翼都羞得绯红,心里颤抖着,手脚冰凉,身子却一片滚烫,在梦中,景生……景生竟侵入他的身体,恣意爱抚耕耘,而他对此并不反感,只想与他密密契合,永不分离。
明霄的鼻端仿佛还萦绕着那丝丝异香,无限回味,他已经快忘记那种清澈至极的香氛了。突地,明霄睁开双眼,像猛然意识到什么,身上的火烫一下子消散无踪,心脏砰砰砰急促鼓动着,他大睁着杏子眼,惊惧地打量着四周,仿佛刚刚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东夷寇船渐渐逼近,黑洞洞的炮口喷出火焰,一瞬间,战船中炮燃烧,自己受伤轰然倒地,刘耀头颈中箭暴死在眼前,凄厉的叫声呼喊乍然而起,倾斜的舱板摇摇欲坠,浓烟滚滚而来,烈焰熊熊蒸腾,然后——然后,明霄大睁的眼中迅速升起泪雾,——然后,他走向死神的圣殿,景生从时光的尽头向他跑来,将他轻轻纳入怀中,那——那仿佛不再是少年时的景生。可如今,明霄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唔!钻心的疼痛从左腿向全身蔓延,啊,是那只弩箭!如今他又身在何处?
一波疼痛过后,明霄抬眼打量着四周,眼前是蛋清色的帐幔,质料非纱非锦,伸手摸摸身下,触感干爽温暖,也不是任何丝锦绸缎,好像,好像是极细的麻布,明霄秀眉微蹙,猛地想起什么,脸上又腾起红潮,伸手轻轻拂过身体,立时便倒吸口气,身上衣物已被换过,现在穿着的仅是一件细麻内袍,触手温软,急急摸向胯下,轻舒口气,心跳也渐趋平缓,那里……那里……并无任何异样。到底还是一场春梦,连梦遗都不曾发生的一场绮思遐想。
明霄黯然地垂下眼睫,晨光来临,美梦消散,就像两年来每一个相思成灰的清晨,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处身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正自困惑惊异,床榻突然轻微摇晃摆动起来,明霄顿觉烦恶欲吐,头侧一跳一跳的钝痛不已,他艰难地撑起上身,却一下子被眩晕击中,又颓然地倒回枕上,“哎,千万别乱动,你头侧受伤,不能乱动。”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在帐外响起,随后,一只纤细的手拉开帐幔,明霄转眸一看,不觉愣住.
第54章
只见帐外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绯红的裙衫,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她,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便像撒上了金粉,光焰流转。此时,她正笑吟吟地望着他,那是明霄很少看到的无比真切诚挚的笑,笑意直达眼底,“你可算是醒了,不然真要把我们小……咳咳……真要把我们急死了。”唐怡侧头轻咳了两声,掩饰着差点失言的尴尬。随即俯身查看他头侧的伤势,手还没碰到绷带,明霄就摆头躲开,脸上神色惊骇,“……你……你是谁……要……要干嘛?!这里……这里是……?”明霄所有的镇定强韧已被战祸摧残,又骤然发现自己处身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面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少女,难免心慌意乱。
唐怡叹口气,唇上的笑意更加柔和,双手却坚定地扶住他的头颅两侧,固定住他,“我是医生,要为你检查伤口,别乱动。你在我们的船上,很安全。”笑得温和,说出的话却无比威严,不容置疑。
明霄本能地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被个明艳少女抚摸碰触还是觉得十分别扭,手心里冒出细汗,身体却绷得笔直,异常僵硬。
“哎,放松,放松,你别这么紧张,不然伤口又要出血了。”唐怡麻利地打开明霄头上的绷带,检查着伤口的愈合情况,满意地笑了,“……呵呵呵……你身体基础不错,伤口已经完全止血了,状况良好,就是怕有什么不良后遗症。”
听了少女的话,明霄松口气,稍一摆头却又再次感到恶心欲吐,他紧皱着眉,表情痛楚。少女一看,立刻关切地问:“怎么啦?还是觉得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