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虽不耐烦看小许那呆样儿,但想起自己当初听到无暇之言也是全然不信兼且心怀鄙夷,也就对许君翔的反应释然了,此时便沉声说道:“君翔,此乃天机天意天命,绝无邪魍之说,你休要怀疑妄论,只将孤拟好的诏书带回大营并派人送往各州郡即可,可命陈行带五百人在永建港警戒,每日轮换。”
许君翔虽然仍满心疑虑,听了武王之话也只能暂时放下忧心,他重新跪拜行礼后便起身匆匆离去,忽又想起一事,转身询问道:“王上和殿下就住在这艘船上吗?是否要另派船来?”
“不需!”
“不需!”武王和明霄几乎是同时开口,前者想的是此船是无暇的御用坐船,能多呆一天是一天,后者想的是此船对景生来说比水师大营更安全。小许不明所以,猛地一愣,心想此船恐怕大有玄妙,他不敢再问,立刻奉召下船,一阵风儿似的去得没了影子。
“又是一个把我当妖怪的。”景生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便走过去为武王把脉,“陛下还是卧床修养吧,等小怡带着器械药品过来后我还是想为王上取出腹中的箭勾。”
明霄走过去推开船窗一边担忧地问道:“会有危险吗?”
武王疲惫地闭上双眼,“与其每天被旧伤纠缠不如干脆将其取出,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武王的声音里多少带着点意兴阑珊,长子将远嫁他乡,次子已成叛逆,而那个传说中的‘孙子’又……又完全就是扑风捉影,即使青鸾能与华璃并列双帝,一统江山,百年后还不就又江山易手,万事成空!
景生和明霄都看出了武王的萧索之意,心中浮起歉意愧疚,可也无法帮他化解,“陛下还没用午膳吧,都快到申时了。”景生发现武王面色苍青,站在窗前的明霄也面带倦容,“阿鸾也没用膳呢,我这就吩咐他们准备去。”
武王还好,明霄一听吃饭立刻连连摆手,“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什么都不想吃,只听你提到用膳两个字就先腻了。”
武王和景生都关切地望向他,同时低叫:“不用膳怎么行!”
明霄受不了他们俩过于‘殷切’的视线,眼珠一转,咧嘴笑了:“那些饭呀菜呀的就算了吧,我想吃杨梅,就是咱们南楚的特产。”
呃!武王和景生同时绝倒:——杨梅?四月中旬哪里有杨梅呀?这分明就是为了不吃饭而在故意刁难,武王刚要板起面孔,就听他那宝贝鸾哥儿满含向往甚至是满含唾液地叹息道:“真想吃杨梅呀!父王,咱们的东苑和西苑里都种有杨梅,嫣红饱满,酸甜爽口,真真想煞人哉!”
到了此时,武王和景生已哑口无言,都以为明霄是借题发挥思念起大兴宫了,“鸾哥儿不急,待到杨梅成熟时,父王一定回驾大兴宫,让你饱啖杨梅!”武王因为儿子的口腹之欲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明霄眼眸一暗,舔舔嘴唇,知道此时就是想死杨梅也吃不到嘴了,只得忍住心里这只奇怪的馋虫,随声附和道:“父王的诏书一旦颁布全国,臣民自然清楚明浩乃弑父杀兄谋反之叛逆,我看过两天这永建就会挤满讨逆拥王的朝臣将领。”
景生看着明霄馋像毕露又极力忍耐的可爱模样,真想将他当成杨梅吞下肚,刚要开口,就见双寿已端了膳食走入舱房,明霄一闻那鲈鱼烩的味道,就猛地一阵反胃,硬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惨白着瘦成瓜条的小脸儿,慌不择路地冲到屏风后的痰盂旁大吐特吐,恨不能将五脏六腑也都吐出来,唬得双寿差点摔了托盘,景生飞步上前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武王拧紧的眉头却于此时慢慢舒展,苍青的脸上忽地浮起一丝恍惚的笑意,双寿不经意地看到更是吓了一跳,——乖乖不得了,青鸾殿下吃坏了肚子,王上怎么却笑得得意洋洋!
“双寿呀,鸾哥儿想吃杨梅,现在却不是季节,你着人到永建镇上去采买些蜜饯果子,盐津青梅或是酸梅汤什么的,给他开开胃,爽爽口。”
双寿放下托盘,飞奔着去吩咐了,景生则回眸感激地看看武王,心想关键时刻这位父亲也不是全无亲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