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回头与赵士程互视了一眼,便劝林一飞道:“你之前已蒙丞相荫蔽,就算你不是他的亲生儿,你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子又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有一颗向善的心,又何必诸般痛苦与介怀呢?”
赵士程也劝道:“悠悠说得对,一飞,你从善如流,善恶分明,亲生父母不能改变,唯有尽力做好自己,你不要再这样妄自菲薄。”
林一飞泪眼模糊,“知道我是秦桧的儿子,程哥还愿意与我做朋友?”
赵士程朗声笑起来:“岂止做朋友,还要做兄弟!若是嫌弃你,当初就不与你来往了。”
是夜,赵士程和悠悠陪着林一飞又做了一会子思想工作,林一飞心结顿解,回客房安睡,赵士程和李悠悠也上床安歇不在话下。林一飞一直在赵府住了些时日,杭州那边丞相是催归书信不断,他也置之不理,只是和赵士程、悠悠三人谈书论道,把酒话雪,好不快活。
圆仪要找悠悠问问书信的事情,苦无机会,一日冬阳初照,积雪有融化迹象,覆盖了一冬的植物渐渐露出即将发芽吐蕊的新鲜枝条,整个花园子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赵士程遣了雨墨来如意轩请圆仪去花厅赴宴。原来赵老夫人对上回林一飞提亲的事颇为恼火,这一回林一飞在赵府住了小半月,她也不理不睬,近日在赵士程的劝说下方才解了气,这才出面以地主之谊,摆宴款待林一飞。所以唐婉等女眷也都出席。
圆仪到得花厅时,赵母、赵士程、唐婉、悠悠皆已出席就坐,林一飞坐在赵母左手边主宾位置上,赵士程则坐赵母的右手边,赵士程下首依次是唐婉、悠悠,圆仪到了,宴席就开始。席上,众女眷皆静默不语,唯老夫人、赵士程和林一飞三人谈笑风生。趁众人不注意,圆仪将一张纸条塞到悠悠手里,悠悠只一惊,当时就掩进袖兜里,待宴席散了,回到绿绮轩,急忙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到如意轩一叙。
午后,悠悠打发了吱吱探听到赵士程去了唐婉的婉心阁,便假意午睡。等吱吱回了自己下房,她便一人悄悄地去了如意轩。如意轩早就摒退所有下人,独留圆仪一人候她。房门一掩,二人便开门见山。
“姐姐约我,所为何事?”悠悠站在地上,从都上揭下风帽,圆仪未请她入座,她也没有入座的打算。
圆仪脸上挂笑,目光里却是点点寒光,“当然不为叙旧。”
“可是要问我林一飞从杭州寄来的那封信的下落?”悠悠不准备含糊。
圆仪依旧皮笑肉不笑,“妹妹痛快。”
悠悠心里伤感,此时此刻她方觉她与圆仪之间早就姐妹缘尽,虽近在咫尺,亦是隔了千山万水的感觉。她不愿与她过多磨叽,便直截了当道:“你虽对我情断,我却不能对你无义,那封信沾满姐姐滑胎血水,污秽不堪,我已让吱吱烧毁了。”悠悠说完便转身欲离去。
圆仪从座椅上站起来,情急道:“你以为我们之间走到今天这地步,是我负你在先吗?”
悠悠停住脚步,却没有回过身去,她只觉得背脊嗖嗖发冷,便也寒了心问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