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的岁数小,并没有直接听懂爹的意思。
“娟娃,你上你的学。”爹又说,“咱们家不是大富大贵,亮娃投胎在咱们家……这就是他的命。”
“说啥……?”当时的我声音一颤,感觉匪夷所思。
爹娘的意思是……不管亮娃了?
可是大夫明明说了可以治好的……
“娟娃……”娘在身后擦了擦眼角,“你爹说得对……就算你出去干活儿又能挣多少?每个月五百六百就算多得很,可大夫说亮娃的手术至少需要十好几万,治了还不一定能好……后面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他命苦得很……”
娘越说眼睛越红,很快就低声哭了起来:“亮娃生在咱家是他命苦……这事不能再苦了你娃。”
爹也叹了口气,将卷烟用手指搓灭,说道:“娟娃,外人都说女娃娃上学亏得很,可俺天生就是个牛犟种,你好好念你的书,将来找个体面活,这地俺也种够了,咱老张家不能代代都出农民。”
“说……说啥!!”我憋了好久,站在院子里红着脸喊了一声,“我念书……那亮娃呢?亮娃咋办嘛?”
“亮娃……有他的命。”爹沉声说,“娟娃,这是爹娘亏欠他的,这一世爹娘给他还债,还不完的下一辈子再还,和你没有关系。”
“怎……怎么能没关系?!”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亮娃是我弟啊!”
那一天我恨透了爹娘。
他们就这样决定了亮娃的命。
亮娃是全世界最好的娃,他身上再难受都会尽力咧嘴笑给我们看。
大夫说他的心脏供不上血,手指整天都黑紫黑紫的,我每天都在问他难不难受,可亮娃总会笑着问我他的手指像不像地里还没长成的茄子。
家里人全都哭了亮娃都不会哭,他一直都那样笑。
可爹娘就这样放弃了亮娃,我感觉我的天都塌了。
那一天娘抱着我一直哭,她说她何尝不想让亮娃活,可是亮娃该怎么活?
邻里街坊每一户借个五十八十,啥时候才能凑齐十好几万块钱?
爹娘都说亏欠亮娃,可他们什么都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