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一边在我大哥臂弯里挣扎,一边抽泣:“剑剑,妈妈没事儿,妈妈就是激动的……呜呜呜……当年我娶你爸的时候都……都没这么激动……呜呜……刀刀……”
我扑嗤一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爸能嫁给您那是三生有幸,肯定也激动疯了!”
“呸,不许拿你爸开玩笑!”我妈身子靠着我大哥,眼珠子瞪着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上了车,我大哥上了另一辆车先行,我和我妈坐在一起舔犊。
“来,龙老师,让儿子好好看看您。”我扶着我妈双肩,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下,忍不住啧啧出声,“够时髦的可,还烫头啦?瞧这一头卷儿,一脑袋问号嘛。”
“还不是你爸逼的!”我吗叹口气,“唉,你爸本来还要几年才退的,没想到上面提前让他退了,这不就疯了一样在家乱发脾气。上面派人来慰问,他嫌人敬礼的姿势不标准,罚人家做俯卧撑。你说,来的好歹都是国家干部,十来个四五十岁的文职人员趴地上打挺,有一个还把眼睛坐碎了,屁股都给扎破了。就这样还把一屋子人骂得狗血淋头的,现在提起你爸,都是谈虎色变呐。后来他那些老战友听说他闹得厉害,都提着东西到家里看他。你爸可好,送什么都坚决不收,临走时塞给每人一张纸条,点名就要上面写的东西。人家一看脸都白了,我就偷偷把纸条收回来一看,上面写的全是船骨、装甲、鱼雷什么的。我就问你爸要这些干什么,他说要自己造艘军舰出海,往北欧那边走,以后当海盗。”
我听了大笑:“妈,你说了半天也没说你烫头和我爸有什么关系啊?”
“你听着啊!”我妈拍了我一下,接着又说,“我一看不好,成天如履薄冰的不惹着他,就这样还是没躲过去呀!有天晚上,他坐床上直勾勾盯着我看,突然说我是延安出来的农妞,又粗又土,不如喜莱莉会打扮,出去给他丢人。你说我还没嫌弃他那张老脸呢,他倒先嫌弃起我来了,再说他怎么不拿江O民的老婆和喜莱莉比,倒拿我作筏子!然后他就叫了个造型师来家里,把我从头到脚弄成这样,转天早上又骂我是老妖精。”
“哈哈,那咱不跟这疯老头子过了,我再给您找个后老头,怎么样?”我一边划拉我妈的胳膊,一边嬉笑。
我妈看见我笑,突然大哭起来,简直伤心欲绝。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妈,我开玩笑的!”
“刀刀,妈妈心里难受啊!”我妈哭的肝肠寸断,“你爸……你爸他……病了……”
“我爸怎么了!”
我妈捂着胸口哽咽:“老年痴呆,已经不认人了。”
我脑子一空,强定心神:“多久了?”
“三年。前两年症状不明显,大家都以为是人老了记忆力减退而已。可是今年年初上面开会,他在会上突然说起四十年前的事,事后却又完全不记得。后来确诊是老年痴呆,上面才让他退的。”我妈靠在我肩头掉泪儿,“刀刀,妈妈刚才和你说的就是你爸发病的症状,妈妈是怕直接说你承受不住。”
我抱住我妈再也没说话。
司机把车开到老宅,我大哥靠在墙上抽烟,看见我扶着我妈下了车,双眼发红的对我嘱咐:“你有点儿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跟着我大哥进了屋。老宅里很静,不见一个佣人,我大哥自己找了一圈,回来对我说:“爸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