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在衣料上摩挲两下,突然缩回来:"这得多少钱啊......你深圳的生意,是不是搞投机倒把?"
父亲是踩着新闻联播的开场曲回来的。
老卓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怀里抱着厂里发的福利——两瓶桂林三花酒、一网兜冻带鱼。见到儿子,他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桌上的梅花表盒上。
"个体户也能买瑞士表了?"父亲拧开酒瓶,"听说深圳那边,有人靠倒卖批文发财。"
卓西度从公文包里取出财务报表:"爸,我是正经注册的公司,有营业执照。"他把文件推过去,"今年给国家缴了11万的税。"
父亲戴上老花镜,手指在数字上慢慢移动。屋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
"你大学学的数学,"老人突然问,"就用来做米粉?"
卓西度端起酒杯:"爸,您那机床厂做的零件,最后不也变成自行车、缝纫机?我做的米粉,深圳几万人天天吃。"
父亲哼了一声,却把瑞士表戴上了手腕。
年初三,高中同学聚会定在南宁饭店。
卓西度穿着深灰色呢子大衣到场时,包厢里已坐满了人。当年考上公务员的同学大多挺起了啤酒肚,在国营厂的同学谈论着"优化组合",而韦国强作为中学教师,正被几个女同学围着问"怎么还不结婚"。
"我们的大老板来了!"班长刘建军高声招呼,"听说你在深圳都开上桑塔纳了?"
酒过三巡,在物资局工作的张红旗突然凑过来:"西度,你们公司需要广西的粮油指标不?我小舅子在区粮食局......"
卓西度笑着摇头,却见当年追过的学习委员李梅正望着他。她嫁给了副市长的儿子,现在百货公司当会计,指甲油却剥落得斑驳。
"你现在......"李梅递来一瓣橘子,"还喜欢徐志摩的诗吗?"
他怔了怔。大学时他给她抄过《偶然》,如今却连"转瞬间消灭了踪影"的下句都想不起来。
年初五凌晨,母亲突发心绞痛。
卓西度踩着自行车狂奔到区人民医院,却被告知没有空床。他摸出深桂香的名片,直接找到值班院长:"我捐一台心电图机,现在就要用。"
当母亲在特护病房挂上点滴时,父亲终于红了眼眶:"你妈这病是累出来的......厂里效益不好,半年没发奖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