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汤父硬邦邦抛来仨字,站起身把床铺给他让出来,“倒是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趁你妈这会儿还没醒,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去。”
汤珈树确实困得眼皮子打架,就没跟他爸犟,走到床边和衣躺下,脑袋刚沾着枕头,神志就开始混沌,但迷迷糊糊间还是听到他爸重重叹了口气,说:“冤孽……”
他阖上眼睛,鼻腔里充斥着病房消毒水的气味,不算太难闻,反而有种催眠效果。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汤珈树意识刚回炉,就闻见一股诱人饭香,饥肠辘辘了一整天的胃非常配合地咕噜一声,还挺响。
他捂嘴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汤父正背对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抱着手臂打瞌睡,听见动静睁开一双困倦的眼。
“醒了?”
汤珈树点点头,他这一觉睡得挺沉,跟断片儿一样,又癔症了好几秒钟,才翻身下床。
汤父朝床头桌子上一努嘴:“盒饭里有饺子,还热着,你吃点。”
汤珈树往隔壁床铺看去:“我妈还没醒?”
“刚你睡着的时候醒了一小会儿,人有点虚,医生说了,她这个病就是嗜睡。”
汤珈树出去洗了把脸,回来拿起桌上盒饭跟一次性筷子,揭开盖子开始吃。
猪肉白菜馅儿的速冻水饺,温热的,汤珈树一整天没吃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塞到一半有点噎着了,动作慢下来,一抬头,汤父握着保温杯,面无表情地递给他。
汤珈树喝口水顺了顺,觉得时机可以,开口跟父亲商量起正事:“爸,我打算带妈去S城治病,家里医院的技术水平我不太放心,眼下医生初步判断是脑胶质瘤,良性恶性还不清楚,如果是……”他嗓子眼发紧,怕一语成谶,不敢说出那个词,转而道:“……保险起见,还是去大医院吧。”
汤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闷声不吭地等了一会儿,才道:“我问过医生,这手术做下来,加上后面的放疗化疗,杂七杂八的,少说得个四五十万----”
汤珈树一愣,瞪大眼睛打断父亲的话:“甭管多少钱,病肯定得治啊。”
“我没说不治。”汤父看他一眼,道:“我是想说,这个钱不用你出,我手里还有点积蓄,你妈的医保也能报一部分,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
“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最后两个饺子再也吃不下去,汤珈树把筷子往碗里一搁,忍无可忍道:“我不是家里的一份子么?凭什么我妈病了不用我管?”
“你说凭什么?”汤父也带了气,瞪着他:“你不是把自己赔给季家了吗?那我只好当没你这个儿子,以后我跟你妈的事,都不用你插手。”
汤珈树气到极点,竟有些想笑:“哦,那你干吗又打电话叫我回来?不用我插手,说得轻巧,可惜这话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我妈。”
汤父被儿子的话刺得白了脸色,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