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野本来半合着眼,听到这句,眉头倏地一蹙,睁开眼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一瞬间恢复了他惯常的锋利,像被暴雪惊醒的狼,透着一股薄凉的杀气。
“见她做什么?”他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嗓音略带沙哑,“她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一肚子酸醋。燕禧这么乖巧,若真去了,她只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一回,还得阴阳怪气一番。你家姑娘将来是进我房里伺候的,不是给她当奴婢的。我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少爷,纳个妾还要她准许不成?”
鲁庄头听得温钧野酒后所言,便觉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连连称是。
那日午后,他便不动声色地安排了马车送人下山,说白了,他是想趁热打铁,把女儿先送下山去,好趁三少奶奶那边还没起疑,先把这门亲事定了。
而三少爷一走,府中那个年轻的三少奶奶,也就更好对付了。毕竟没有男人在身边护着,女人再硬的骨头,也架不住人心冷暖、世态炎凉。若她识趣,自会悄悄退让,若是执意要查……天高皇帝远,就别管鲁庄头心狠手辣,反正这年头,死人不会说话。
他才刚一安排温钧野下山,南方那边便悄然给蕙宁传了话。
蕙宁静静坐在榻上,目光如被夜风吹亮的长灯,明灭中透出一丝沉冷。她低声吐了口气,轻轻放下茶盏,眼神一敛,沉着冷静地道:“我们也该动手了。”
第二日午后,天光乍晴,残雪未融,春寒料峭。蕙宁早早起身,她吩咐婢仆收拾了厅堂,又亲自遣人请来了庄头与几名掌事老吏。檀云与绛珠分列左右,神色从容,南方在旁,持刀而立。
鲁庄头进来时神色尚且镇定,却也不免心中疑窦横生——三少奶奶这是唱哪出?按理说,她此刻该因着丈夫一言不发地离去而有悲凉之色,怎的反而神清气朗,竟还主动召见众人?
他目光在厅中转了一圈,终还是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头作揖笑道:“三少奶奶安。”
“各位坐吧。”蕙宁盈盈一笑,神色平静如水,笑吟吟地开口,未见任何不妥,“今日请大家来,是想与几位老先生聊一聊田庄上的诸事,权当是新岁伊始,共商来年之策。”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鲁庄头咳了一声,半带试探地笑道:“三少奶奶前些日子不是说账上都没什么问题么?怎么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
蕙宁轻抿口茶,动作缓慢而不失优雅,随后将茶盏轻轻搁下,目光自盏边抬起,眉目弯弯地扫了众人一眼:“前些日子连下数日大雨,山路泥泞,人心浮动,我一时烦闷,也未细细思量,如今天晴日朗,我心里也亮堂了些,自然就想着把往年旧事再翻一翻,权当清帐理脉,洗洗尘罢了。”
这话说得婉转,却滴水不漏,既不失礼,也不含怨,却隐隐透出几分敲山震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