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宁被刑部软禁已近十日。今日清晨,府衙内吏鱼贯而入,脚步声杂乱而低沉。蕙宁终于被唤出。
今次,是刑部与大理寺共审,御史亦将旁听,其阵仗之大,显见此案已非寻常。大理寺少卿许大人亲自临堂,众官云集,只待审问她一人。
此前太子和谢逢舟已经将尸检药材记录交至大理寺,只可惜太子又逢身体不适,难以出面亲自审理,温钧野、训容则一并带来孩子的诊疗笔录。
一应俱全,只等蕙宁分辨。
蕙宁虽被软禁,幸而未曾换上囚服,得以一身素净却体面的常服出庭,青丝之间只用簪子随便绾起发髻,素净之中透着凛然风骨,面容虽有清减,却仍见端庄。
自那日被带走至今,日日殚精竭虑,虽未用刑,终是耗神耗形。
春寒料峭的风中,女孩子身形微薄,却似松竹挺立。
前来提押的官员素知靖国公府门第,且太子亦有言,蕙宁身份虽暂受拘束,却非阶下囚。于是,她仍得着正装出庭,一如昔日吴老家中教养女,言行有度,步态从容。
堂前肃穆,帷幔低垂。大理寺青衣吏卒站立两侧,一色乌靴皂帽,气氛紧张。
人群之中,温钧野一眼就看见了妻子。他原本坐于偏席,此刻却再难克制情绪,快步走上前去,不顾阻拦,一把握住她的手,喉头哽咽,上下细细打量着,眼中满是血丝焦灼。纵然她眉眼依旧端丽如昔,妆容未散,但还是有些憔悴。
蕙宁目光温存地望着他,眼神明净,轻轻点头,声音却字字掷地有声:“你送来的那些证据,我都细看过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含冤莫白。”
温钧野眼眶泛红,极力忍着冲动,深吸一口气,眉眼凛然,语带决绝:“我信你。我等着,等你安然回家。”
蕙宁深吸一口气,与温钧野分离,转身步入堂中,腰身挺直,目光清明如镜。她向堂上几位大人拱手而拜,声音不卑不亢:“妾,云氏蕙宁,拜见诸位大人。”
许大人端坐高位,眉目冷峻,盯她良久方才开口:“温家叁少奶奶,出身世族,非贱不由门,亦无命案之咎。然此粥毒之案,牵连十余人命,伤者亦难计数——施粥一事,由你倡议,此事须有交代。”
蕙宁抬眸,目光平稳,丝毫不怵,微一颔首,沉声答道:“大人所言,妾身深知其重。妾身一身,系着母族清誉,更牵绊温氏门楣。此案攸关十数条性命,无数伤者疾苦,妾身岂敢推诿妄辞?当日提议以药膳入粥,唯念及早春寒湿,贫苦百姓易染风寒,脾胃不和,一片赤诚,只想略尽绵薄之力,助其强身祛病,绝无半分歹意。谁曾想,竟酿成如此滔天惨祸……妾身闻之,五内俱焚,震悚难安,昼夜难眠。”
说罢,蕙宁呼吸吐纳几下,继续冷静道:“妾身自知嫌疑在身,百口莫辩。然,天地可鉴,此心昭昭。惟愿堂前诸公明察秋毫,许妾身剖心沥胆,将所知所疑,一一辩明。妾身所求无他,只求还一身清白。”
御史台顾大人,神色冷厉如霜雪,开口问道:“你口口声声为善,缘何独独力主施这药膳粥?当日施粥,你又为何避席未至?粥既经你亲手安排,毒又偏偏起于锅中,世间……当真就有这般无巧不成书的‘巧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