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哥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情,找不出一丝从前的疼爱,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蔫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他有些沮丧道:“妃母勿怪,我失礼了。我将您认成了我师傅。就是您的兄长,您知道张大人何时从山东回来吗?”
绍桢轻轻道:“他辞官回扬州,不会再进京了。”
顺哥一怔:“为什么?”
绍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顺哥失魂落魄地走了。
所有礼仪结束,绍桢半点也不能再忍耐一身沉重的行头,忙请三个嬷嬷为她换下冠服。
后殿是居坐宴息之所,三人扶着她进后殿,正殿里地龙烧得火旺,室内温暖如春。
明间悬着一幅“凝晖钟瑞”匾额,其下是一架三折泥金飞绣敦煌飞仙女散花紫檀屏风,前面设着黄花梨木大桌,两边一对花梨木琢青鸾大椅,左边十锦槅子隔开西次间,上面摆着一只鎏金绘珐琅花鸟自鸣钟,还有紫铜镶金玉花篮、珊瑚釉粉彩花鸟纹瓷瓶,翡翠滴水观音、翠绿色玉石葡萄盆景……各色豪华贵重的摆件。
从锦格中可以看见西次间棱窗下设着大炕,正中摆着一张小方炕桌,炕褥、靠背、引枕俱全,两边设着一对小几,左边几上摆了一盘香橼,右边几上放着一只粉彩抱月瓶,插着数支半开半闭的梅花。
东次间则用花梨木雕玉兰花碧纱橱隔开,南边摆着一张紫檀嵌玉云纹架子床,大红色流云百蝠熟罗帐用满池娇银勺勺起,被褥整整齐齐叠在里侧。架子床左侧是镜台,菱花铜镜用锦袱遮盖。旁边窗下摆了张长条桌案,前头放着大摇椅。对面一张榉木束腰灵芝纹禅香案,上摆兽首博山炉。左边黑漆高几上摆着豇豆红釉大盘,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紫檀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北墙下摆着一排黑漆高柜,左边竖着两张黑漆梨花木衣架,右边一架的紫檀雕海棠纹落地镜,镜面被帘布遮住。
绍桢进了东次间的卧房,站在地上由嬷嬷们帮着换下繁复的礼服。三间屋子都是打通的,有地龙铺设,因此换衣服也不冷,嬷嬷从衣架上取下她要穿的衣服,给她换了件藕丝绣暗花流云纹蹙银线浅柳色褙子,碧青色细裥褶子海棠缠枝软纱长裙。
她在镜台前坐下,揭起锦袱一照,露出张满是倦怠的脸庞。
三个嬷嬷各自分工,孙嬷嬷有条不紊地给她卸下花钗、翟冠全套头面,分类放入镜台右侧敞盖的三层子母漆奁中。左侧放着荷叶盖白瓷水盂,李嬷嬷用栉巾蘸水给她卸了浓妆,重新上粉,画了个得体的淡妆,王嬷嬷则站在后面为她重新梳了个饱满的挑心宝髻,戴了一对金粟宝钿红纹钗。
梳妆完毕,总算清爽了很多。
明间里的自鸣钟当当响了起来。
王嬷嬷数着一共敲了十一下,建议道:“侧妃不如先见见奉宸宫的下人?敲打敲打,也好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