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京和刘超英两个人,在东洪县县委常委里面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两个人都恰好到了 “船到码头车到站” 的年纪,对于再往上晋升这件事,他们自己在之前都未曾想过还能再进一步,早已从思想上做好了退居二线甚至直接退休的打算。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县政协主席胡延坤、县人大主任焦进岗的年龄与他们基本相仿,所以根本没有腾出来的位置可供他们晋升。而至于县长和书记这两个关键位置,他们更是连想都没敢多想,毕竟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必须得和市级领导建立起极为深厚的情谊才行。
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是从东洪基层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干部,虽然在仕途发展过程中,也因为工作关系结识了几个领导,但仅仅只是工作层面的往来,并没有将这种关系发展成私人感情。再者说,之前他们认识的那些领导,像周鸿基如今已经到了省里面任职,本就是工作联系,自然是不好去联系跑官要官这类事情的 。再者就是老领导齐永林,现在已经成为了副厅级的政府工作顾问,话语权已经是大不如从前。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预料到组织上会考虑让他们再进一步,所以在工作上的积极性一下子就高涨了许多。
两人现在都已经进入了市委组织部门的视线,目前来看,一个安定和谐的东洪局面是他们得以进步的重要前提。如果东洪县还像以前那样,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波澜,但实际上干部之间却是暗流涌动,矛盾不断,群众也整日叫苦不迭,那么他们想要再获得晋升的机会,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了。
这老哥俩整个下午都在办公室里反复研究这件事,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黄老县长的儿子从城关镇被请了过来,黄老县长的儿子叫黄必兴,在城关镇担任农技站的站长。三个人关起门来商量,可工作依然没有完全做通。
刘进京率先开口,主动对黄必兴说道:“必兴啊,你小的时候,还有你姐姐,都是我和你刘叔看着长大的,我们对你们家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对于你们所受的委屈,我和你刘叔也不是不清楚。但是呢,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家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也比较复杂,我们两个当叔叔的,对你的关心和关照确实是不够。你心里记恨我们,我们心里也明白。”
刘超英道:“不过呢,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两个当叔叔的现在求到你面前,还是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你父亲去世之后,按照规矩,必然是要进入黄家祖坟的。”
黄必兴听了这话,心里满是不满,立刻说道:“进黄家祖坟?还是算了吧!他更应该进李家的祖坟才对,他不是和李爱芬、李爱琴两个人关系格外亲近吗?把李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了工作,就连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李爱芬也不例外。再看看我姐呢?到现在都还在地里种地,这么多年了,我姐结婚的时候他都不出面,这样的爹我们还要他干什么?他还想进黄家祖坟?两位叔叔,我跟你们说句实在话,这根本就是门都没有的事情!他要是想进祖坟,那就请我二叔去帮他安排吧。”
这时,刘超英接过话茬说道:“必兴啊,你可不要有甩包袱的心理嘛!你家里的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你受过不少委屈,我和你刘叔叔之前也对你父亲提出过非常严厉的批评。要不是这样,你能去城关镇工作吗?那还是我特意给彭凯歌打的招呼呢!现在你不仅人转正了,而且…… 以后你的政治前途还是很光明的嘛。”
刘超英说完之后,转过头看向刘进京,接着说道:“进京啊,你现在负责管组织工作,像必兴这种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和县委、政府保持一致,并且积极支持党委政府工作的干部,还是要大力提拔和使用才行。”
刘进京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马上主动说道:“这个没问题嘛。必兴,你现在还是股级干部,这次县委马上就要调整一批干部了。之前我已经让组织部门去了解过你的情况,组织部门反馈回来的信息是,你的工作态度方面不是很积极。”
当听到 “不是很积极” 这几个字时,黄必兴立刻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刘超英见状,赶忙接过话头说道:“工作态度不积极也很正常,你们家里有这么多事,你要是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那对于党委和政府来说,就是最好的回报了。朝阳县长对这个事情也非常关注。必兴,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你要是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在这个关键时候能够支持党委政府的工作,我敢向你保证,在干部使用方面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着,刘超英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柜子旁边,打开柜子后,取出一包烟来,然后不紧不慢地解开包装,又缓缓地坐回到沙发上,用手轻轻一弹,从烟盒里弹出几支来,接着递给黄必兴一支。黄必兴接过烟,仔细看了看,惊讶地说道:“哎呀,刘叔,这烟平时可是少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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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超英略带调侃地说:“这烟我平时也舍不得抽,你看我都把它锁在柜子里了。这是朝阳县长送给我的。来,进京,你也抽一支。”
刘进京淡然一笑,说道:“朝阳县长也给了我几包。这是省卷烟厂生产的特制烟,主要就是供领导们使用的。这种烟有个很明显的特点,你们看,它的烟嘴特别长,差不多都要占到整支烟的二分之一了。”
黄必兴拿着烟,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又闻,随着尼古丁和烟叶味道的飘散,他的神情也逐渐放松了不少。就这样,刘超英与刘进京你一言我一语,苦口婆心地开始劝导起黄必兴来。三个人聊得久了,肚子也饿了,始终没有做通工作,于是便一起来到外面的馆子里,吃了一顿饭,喝了二两小酒。这时候,黄必兴的话匣子才彻底打开了,开始大倒苦水,讲述自从被老黄县长抛弃之后,自己和姐姐、母亲三个人过的那些潦草日子。自家姐姐也因为这件事,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最后只能嫁给了一个农村的懒汉;自家母亲虽然勉强在一个单位里,但那是个国营企业的副食品厂,早就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了,每个月就只能发二三十元的基本工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收入,老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到处给人打零工来维持生计。
黄必兴越说越激动,最后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刘超英与刘进京两个人看着他这样,眼圈也跟着红了。虽然从领导的角度来说,他们并没有关心照顾黄必兴一家人的责任和义务,但是从长辈的角度来讲,谁的心又不是肉长的呢?想当年,老黄娶了李爱琴这个漂亮媳妇的时候,那可是名噪一时,就连李泰峰对他都颇有微词。所以,虽然老黄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当上了副县长,但自从二婚之后,他在仕途上就彻底止步了,再也没有得到过晋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