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那侍女手中的竹伞,玄色的影进入雨中,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时,人已走出了几步。
宁妗蓉轻笑了声,心底知道他要去哪,只转头又吩咐人去拿了把伞,片刻后也冒着雨上轿,回了长乐宫。
暴雨说下便下,只顷刻间,整座皇宫都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惊雷乍响时,雨露已屏退左右,独自在绣架前绣着又一遍的鸳鸯戏水,但不知是因为暴雨还是什么,搅得自己心神不宁,又有些急切,手上被扎了几次,渐渐心浮气躁。
她性子从前便是如此,总是沉不下心的。
眼下入了宫,本已觉得比从前好上许多,谁知此时还是犯了老毛病,指尖的疼让她恨不得一剪刀将绣布绞破。雨露盯着绣面,心说什么鸳鸯戏水,她就该给他那面歪歪斜斜地鸭子戏水来得。
可兀自在心底发了会儿脾气,她又嘟着嘴拿起了针,在那鸳鸯的尾羽处加了极细致的一针。
廊外有宫人在雨声中跑来喊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刚起身想去问问,那人却已带着一身的湿气迈进了暖玉阁的外殿,竹伞被交给了身后紧赶慢赶追上的陈公公。
“陛下?”雨露微蹙着眉,没行礼,只迎上来瞧他:“怎么这时辰来了?今夜不是宁妃娘娘侍寝吗?”
今夜是宁妃,昨夜是江美人,前夜是云嫔。
楚浔没答她的话,瞧了瞧她神色,心下松下一口气,语调却淡淡:“既不怕雷,怎么还没歇下?”
雨露一双杏眼映着烛光,瞧不出困乏的意思,穿着素白的寝裙,怕冷,自己学乖披了外袍,及腰的青丝被乖顺地拨到身前。她迈步往内殿去,将绣架上的绣面转过来予他看了一眼,缓缓道:“陛下瞧瞧如何?”
这会儿,那绣面上确是副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图了。算来不过一旬,她才情出众,如此沉下心来学女红,已是有极大的进益。楚浔望了那绣面几息,又瞥了眼她案前手帕上的几点红色,却是眉心微蹙。
“好看,”他不会夸人,只这样简单两个字,便转了话题:“为何这般急着学,不是说了?便是鸭子戏水,朕也戴得。”
雨露将绣笼里叁面歪斜的绣面扔到他怀里,哼笑道:“一国之君,戴鸭子戏水,叫人笑话您,也笑话臣妾。”
“再者——”她顿了顿,打量他神色,贝齿轻咬下唇,犹疑着开口:“想带着这绣面,求您个恩典。”
楚浔捏起她的手腕,垂目扫过她被针扎过的几个指尖,没有抬眼瞧她,只道:“能委屈自己成这样,也还不敢开口,想必是觉得朕不会轻易答应了?”
“陛下不是问上元节,臣妾想怎么过?”
她抽回手,有些紧张地捋着胸前青丝,不敢瞧他似的,小声道:“未入宫前,臣妾往年都会出府去逛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