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缓缓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梦。
狭窄的马车内,年过七旬的祖父冲他微微一笑。初冬苍白?的阳光洒在身上,母亲在一旁教妹妹翻花绳玩, 父亲蹲在炭炉旁捣鼓着烤地瓜。马车颠簸了一下?, 一只半生不熟的地瓜骨碌碌滚到?他的脚边。
谢随没有弯腰去捡起那只地瓜。他仰头?长长吸了一口气,睫毛微颤, 像是要把这一刻深深烙进心里。
“我们还有一个时?辰进城。”谢随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差不多吧。”
祖父仍然乐呵呵的。虽然一把年纪遭到?贬谪流放,他身上却没多少颓然,反而兴致勃勃。
“这里可真是冷啊。一直听说梅州的羊肉很有名,进城后我们先找家?羊肉馆子打打牙祭怎么样?啊,说起来这里的油茶也很出名……”
没有羊肉吃,也没有油茶喝了。
半个时?辰后, 他们就会遇到?早已经埋伏在路边的山匪。在这架马车里的六个人?, 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不幸的活了下?来。
但谢随还是附和着笑了笑, 那笑意是从?眼角流出来的,苦的。
“那就去如意斋吧,那里的羊肉做的好吃, 油茶也煮的很不错。”谢随轻轻说。
他这话说得过于轻描淡写,就好像他已经在梅州生活了多年,于是祖父一脸奇怪地望着他,母亲也抬起头?。
“随哥儿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谢随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走出车厢,驾轻就熟的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