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房主在买下谢家的旧宅后就再没有来过了。大门上?的锁是完好的,屋内的门窗却全部大敞着, 碎掉的窗格,满是灰尘的地上?散落着发霉发黑的果子和烧火的焦痕。久无人居的宅院,哪里还有比这里更适合无处可去?的乞索人过夜的地方?他们可不是那种彬彬有礼,从不空手而来的客人。在这里过了夜,第?二天一早便把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换钱买酒了,不能?搬走?的就随手砸了扔在地上?,满地狼藉。
走?了许久,谢随才找到?一处勉强能?坐下的地方。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吱吱呀呀地响着,风尖啸着从破碎的窗子外钻进来,谢随对着窗子,那窗子下面原来应该放着一张书案的,窗子外正对一颗西府海棠,每年新春花团锦簇,他在桌前写祖父布置的功课,粉白的花瓣落在砚台里,似乎连墨汁都带着淡淡的甜香。
记忆中的那颗海棠树无人照料早已枯萎,至于?书案,大抵是被人劈开?用?作柴火取暖了吧,他淡而细长的影子投在熏黑斑驳的旧墙上?,雨水和微光从破了洞的屋顶漏下来,带着湿漉漉新鲜的苦味。少小离家时?尚且不明白的愁滋味,如今一拥而上?,堵在心里,五味杂陈。
“给我看看你都许了什么愿?”阿蛮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像一只舒展身体的丹顶鹤。
“这可不行,这东西看了可就不灵验了。”冯妙瑜笑笑,赶紧把许愿用?的笺纸摁在胸口,不让她看。
两人并?肩沿着白龙寺湿滑的石阶往下走?,雨已经停了,风吹起两人衣袂同时?,又J.M Z L P. M时?不时?从两旁浓绿的树叶上?抚下一两滴残雨。这场雨来的突然,两人刚刚骑完马出来天色就变了,大片的乌云聚集,左不过周边也没有其他躲雨的好去?处,两人便进了白龙寺,顺路过来许了愿。
“我知道?了,”阿蛮学着冯妙瑜的样子对着面前渡了金的佛像拜了三拜,置气似的,当着冯妙瑜的面展开?笺纸投入许愿箱中,“你肯定是只顾着许愿你和夫君那些?事情,没有为我们的友情许半个字的愿,所以?不好意思让我看到?……我可是把你当好朋友看,许愿也许的是友谊长青。”
“谁说我只许了一个愿?”冯妙瑜摇摇头,笑道?:“你刚刚没仔细看,我可是拿了两张空白笺纸。”
“啊,妙瑜你耍赖!许愿这种东西,怎么还能?许两个愿的!”阿蛮说。
“又没人规定说一个人许愿一次只能?许一个。”
“那我只许了一个愿,岂不是吃亏了。”阿蛮懊悔的往回看了一眼,扯着冯妙瑜的衣袖,“早知道?这样,我就许它十个八个……一百个愿了!妙瑜,我们再回去?重新来一次!”
“一百个也太多了点吧?要是人人都许一百个愿,那天上?的神仙还不得给忙死了。”冯妙瑜笑着说。
出了寺门,两人正说说笑笑往马场走?,临近的巷道?突然冲过来一个戴宽边斗笠的车夫,斗笠压得很低,他像是没看到?前面的有人似的狠狠地撞在阿蛮侧肩上?。撞了人,那车夫也不说声对不住,抬手摁着斗笠就大步走?开?了。
“这都是什么人哪,撞了人就走?,也不知道?说一声的……”
陪着阿蛮出来的侍女冲着那人的背影抱怨道?,冯妙瑜见阿蛮脸色不是很好,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
阿蛮摇了摇头,左肩微微发麻,她勉强勾唇冲冯妙瑜笑了笑,藏在袖中的左手攥紧,将那人趁机递过来的荷包用力地捏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