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讳莫如深的一笑:“那是他媳妇儿。”
媳妇儿?目光飘向老头儿床尾护栏上的病历卡,唐?囱?确信自己看到的是八十三岁。略感意外,不过这年头老夫少妻不算新鲜事儿。也难怪儿子女儿不来看老爷子,估计他们的岁数比这后妈都大,十有八/九是为遗产闹翻脸了。
护工是医院里的包打听,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正如唐?囱?所猜测的那样,老爷子是拆迁户,名下四套房产,本来是说给四个儿女一人一套,结果这小妈一来,得,给老头儿名下的房子嘁哩喀喳卖了个干净。转过头重新买了两套房子,婚前财产一下就变婚内财产了,剩下的钱也不知去向。
打从半年前开始,老爷子就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身体状况是一次不如一次。查来查去,医生也差不出个致命病因,只说岁数大了,各器官都不灵了,就跟医院里耗日子吧。每次老爷子来都是这个护工接,他说,一开始儿子女儿还来医院闹,最近这次老爷子住院,孩子们连面儿都没露了。小女儿最后一次出现时撂下话,要跟后妈法庭上见。
从唐?囱У淖ㄒ到嵌壤磁卸希?除非老头儿处于神志不清、失去行为能力的状态下房产被后妈变卖,否则这官司没的可打。可听护工那意思,老头儿的身体是突然垮了的,头回住院还只是有点不舒服,第二次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跟护工聊了一个多小时,唐?囱ЮЬ⒍?上来了,看文英杰睡的挺安稳,他也关灯睡下。不知是换了地方的缘故还是身处医院有心理暗示,这一夜是噩梦不断,那些亲临过的现场和在照片上看到的死亡,如走马灯一样接连出现。似乎是被梦给魇着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睡觉,却死活挣不脱梦境,还一个套一个,上一秒以为自己清醒了,下一秒又跌入另一个虚幻的空间。
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巨型蜘蛛,给他吓的,嗷一嗓子挺身坐起,终是从那层叠的梦境之中挣脱了出来。病房里除了那位行将就木的老爷子,护工和文英杰都被他喊醒了。
黑暗中,就听文英杰心惊肉跳的问:“副队,您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做了个噩梦。”唐?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一点半,随即将自己摔回到枕头上,冲探身查看他情况的护工摆摆手,“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们了,都接着睡吧。”
望着那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蜷在一米六的折叠床上,文英杰愧疚道:“要不您还是回家睡吧,我真没事,跟这您睡不踏实。”
“来回折腾我还不如跟这凑活呢,行了你别管了,赶紧睡。”
撂下话,唐?囱?抹去额头的冷汗,皱眉闭上眼,静待心跳平复。他怕蜘蛛,却是极少梦见那玩意,不知道今儿是怎么搞的,梦见一蜘蛛祖宗。
――唉,要是组长在就好了,可以求抱抱求安慰。
祈祷奏效,早晨唐?囱б徽鲅郏?林冬已经站在折叠床边上,正在和查房的护士说话。见他醒了,林冬温和一笑,说:“我给你带了牙刷、刮胡刀、毛巾和换洗衣服过来,先去冲个澡吧。”
一骨碌爬起,唐?囱?探头看了眼病床上的文英杰,见对方的气色比昨天好些了,放心去卫生间洗漱。喷头年头已久,里面大概是快堵死了,水流一股一股的,唐?囱?想起林冬之前说一瓶矿泉水能洗一遍澡,感觉眼下还不如拿矿泉水瓶照头倒来的痛快。
打理好门面去吃早饭,唐?囱П叱员吆土侄?念叨隔壁床家里的八卦。林冬听着听着,视线微顿,说:“我之前在分局刑侦队的时候,碰上过一起案子,和你说这个情况差不多,也是老头儿卖完房子,突然人就不行了,儿女来报案,非说是后妈给老爹下毒。”
“然后呢?”唐?囱Ф偈崩戳诵巳ぁ?
“我去医院走访,主治大夫说老爷子没中毒。”林冬无奈耸肩,“我去给老爷子做了笔录了,他说孩子们就是想要钱才诬陷后妈……其实我当时是想接着往下查来着,但是你知道,立案的都查不过来,何况这没立案的,上面不支持,家属后来也撤销立案申请了,于是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