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龙先挺身跃起,被钳制的手腕瞬间挣脱。寒光袭来林阳本能的一偏头,脸侧“唰”的一热,随即屈膝踹向龙先,堪堪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不沾血的刀尖上,一滴血珠随着肢体的撞击甩向半空。龙先出刀太快,林阳实际上挨了两刀,然而刀刃锋利,他把人踹开才觉脖子上一阵火辣,随手一抹,一片猩红。
但凡他慢个半秒出腿,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高手过招最忌拖延,远远听见警犬的吠叫,龙先眼神一沉,再次攻向林阳。银光所及之处,衣料、皮肤皆见破损,林阳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终是瞅准时机凌空格住对方的腕子,屈肘狠击对方面门。龙先是整过容的,一肘就被撞歪了鼻梁填充物,炸裂的疼痛让那双眼里迸发出嗜血的怒意,翻腕猛刺,刀尖狠狠捅进林阳的肩背处,隔着衣服正正扎中其背部图腾的蛇目,顺势一划破开皮肉,霎时伤可见骨!
多年未受过如此重伤的林阳忍不住脱口而出声“艹!”,当即忍痛扣住龙先的肩膀朝下猛压,同时提膝狠击对方的胸口,砰砰砰!连击三下,力道之凶狠,甚至将那把别于后腰的枪都震落在地。掉落的撞击声震动了龙先的神经,顿时目露凶光反手挥刀,却不想臂上一紧,随即被林阳一记缠杀拖倒在地。不给对方留任何喘息之机,林阳撤肘平掌,五指如刀,直取对手咽喉!
一气呵成的动作不过两三秒钟,可就在他意欲终结对方性命的瞬间,却堪堪止住了进攻――不行!我不能再杀人了!
敏锐捕捉到对手的错神,龙先猛地抓上林阳肩头,指甲狠狠陷进翻开的皮肉里,生挖对方血淋淋的伤口。锐痛直击大脑,林阳瞬间松开了对方执刀的手,随即又被龙先挺腰翻身压倒在地。僵持间彼此都将全部的力道压在臂上,林阳拼尽全力阻止对方,那一星寒芒却在剧烈收缩的瞳孔中渐渐清晰,极度贲张的血管在耳鼓中敲响尖锐的鸣音――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蜂从一开始就输了,即便他的身手在龙先之上,然而放弃将对手置于死地,是杀手最致命的弱点!
砰!
枪声响起,惊起数只飞鸟。压在臂上的力道消失了,龙先狰狞的表情也凝固了,鲜血顺着他脸侧缓缓滑落,一滴一滴的滴落到林阳的脸上。几乎碰触到眼球的刀尖随之脱离了掌控,几秒钟后,他脱力的砸在了林阳的身上。
硝烟味随风而散,林间渐渐归于平静。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林阳推开瘫在身上的尸体,曲臂缓缓撑起身,侧头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他看唐?囱Ь僮怕藜议?那把枪,眼神空洞的盯着龙先的尸体,不由皱起眉头――
唉,这小子是第一次杀人吧?
―
林冬接到消息赶去案发现场的路上,晨曦逐渐映亮天空,整整一夜的担忧和怨气,都在看到坐在救护车后面的唐?囱?时骤然消散。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惨白,木讷,毫无生气,如果不是搭着毛毯的肩头微微起伏,根本看不出他还在喘气,周身宛如笼上了无形的罩子,将他隔绝于周遭的喧嚣之外。
“林队,你过来一下。”
赶在林冬上前询问唐?囱У降追⑸?了何事之前,陈飞将他喊到远离人群的位置,神情凝重的告知对方:“龙先被击毙了,小唐干的。”
“――”
耳中“嗡”的炸响一声鸣音,林冬不由倒退了半步。定了定神,他隔着好几付肩膀看向从刚才开始似乎眼都没眨过的唐?囱АG氨裁撬担?在刑侦处有两种警察: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后者不必多说,除了上班换身制服,和普通老百姓没区别,而前者,从亲手打破生死界线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法律赋予了警员们在危急情况之下击毙犯罪嫌疑人的特权,但不可随意行使,每一颗子弹的射出都伴随着沉重的责任和心理负担。也正是因见多了生命的无常,他们其实更敬畏生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前辈同僚为了活捉嫌犯而牺牲自己。林冬确信,若非情况过于危急,以唐?囱У脑?则底线来说,绝不可能扣下致命的扳机。
见林冬面色发沉,陈飞心里明白,这是在担心唐?囱?心理压力过大。他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这种事,第一次击毙嫌犯,连着三天窝宿舍里不出屋不理人,饭也吃不下去,闭上眼就是黑洞洞的弹孔和飞溅的鲜血,硝烟味血腥味挥之不去。纵观和他有过一样经历的同僚,分析不同人事后的反应,结论是正常人不可能杀完人还洒脱如常,注定会背负上沉重的心理负担。不管原因为何,如果一个人剥夺了另一个人的生命还能无动于衷,那么TA本身就有问题。罪恶应由法律来审判,哪怕再罪大恶极的被告,死刑判决也要通过最高法的复核才可执行,签核死刑意见的法官同样得承担剥夺他人生命的心理压力。像以前死刑只有枪决的时候,枪毙一个死刑犯需安排好几个枪手,实弹空包弹随机分配,这样他们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开枪打死的死刑犯,能在一定程度上分散执行人的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