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脸颊传来,不是金属,是粗糙的混凝土碎砾,嵌着沙粒的湿冷。林风猛地睁开眼,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钳瞬间攫住左肩。视野摇晃,血痂黏住睫毛,世界被分割成模糊的暗红色块。他喘气,喉咙里全是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每一次吸气都扯动断裂的肋骨,疼得眼前发黑。 左臂。 空荡荡的。
肩关节以下被某种狂暴力量齐根撕断,断口覆盖着厚厚一层凝固的暗红血痂,边缘皮肉呈现出被强酸腐蚀后的灰败褶皱。血痂中心,一个硬币大小的暗蓝烙印正缓缓搏动,如同活物心脏。幽微的蓝光透过半透明的血膜渗出,冰冷,死寂。
烙印深处,蛰伏的东西醒了。不是声音,是感觉。一种粘稠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饥饿,顺着神经爬进大脑皮层。它渴。渴求血肉,渴求能量,渴求撕碎一切活物来填补这具残躯的空洞。林风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腥味,用仅存的右手死死抠进身下的碎石堆,指甲崩裂。抵抗。用残存的意志筑起摇摇欲坠的堤坝,抵挡那来自共生烙印的吞噬本能。
风穿过废墟。呜咽声在倾倒的钢筋骨架和破碎的混凝土巨兽间游荡。灰黄色的天光从极高处断裂的穹顶裂缝漏下,照亮悬浮的尘埃。这里曾是某个巨型地下设施的顶层,现在,它成了被掀开颅骨的巨人残骸。空气干燥刺鼻,硝烟、臭氧和一种更深的、类似放射性尘埃的甜腥混合在一起。 他强迫自己转动脖颈。视野艰难聚焦。
十米外,半堵扭曲的合金墙斜插进瓦砾堆,墙皮剥落,露出内部密集的、烧融断裂的管线,像一具被开膛的机械尸骸。墙上残留着巨大的喷漆符号,油漆龟裂剥落,勉强能辨出几个扭曲字母: Sec…tor…7…七号扇区。一个被抹去的坐标。
烙印的搏动陡然加剧。暗蓝光芒透过血痂,亮度增强了一分。林风闷哼一声,右手痉挛着抓向腰侧——那里曾经挂着一把从“清道夫”尸体上剥下的高周波匕首。空的。只有破碎布料和凝固的血。 沙…沙…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从右侧一堆半人高的混凝土碎块后传来。 不是风。
林风瞬间僵直,所有痛楚被更尖锐的警觉压过。他屏住呼吸,身体伏得更低,仅存的右眼透过碎石缝隙死死盯住声源方向。烙印的饥饿感暂时被更原始的生存本能压制下去。 碎块后,一只脚探了出来。
套着一只破烂的、露出脚趾的橡胶靴,沾满黑绿色的泥垢。靴子小心地踩在碎石上,落脚极轻。接着是另一只脚。一条污渍斑斑、颜色难辨的工装裤腿。
那人影佝偻着,动作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滞涩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他(或她)慢慢挪出掩体,手里紧握着一截锈迹斑斑、一端磨尖的钢筋。是个男人,乱发纠结如鸟巢,脸颊深陷,眼窝是两个浑浊的黑洞。他像受惊的老鼠,飞快地扫视着这片死亡区域,目光掠过林风藏身的瓦砾堆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那里只是一堆无机物。
他的目标很明确。斜前方,那堵半塌的合金墙下,半掩着一具穿着某种制式防护服的尸体。尸体肿胀发黑,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弯折,露出金属骨骼的断口——改造人。
拾荒者蹑足靠近,钢筋尖端微微颤抖。在距离尸体三步时,他突然停下,侧耳倾听。几秒死寂后,他猛地伏低身体,像蜥蜴般贴着地面窜到尸体旁。枯瘦的手指飞快地在尸体破烂的防护服口袋间摸索,扯出一个扁平的金属水壶,晃了晃,浑浊的脸上掠过一丝狂喜。他拧开壶盖,贪婪地嗅着里面残存液体的味道,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就在这时。 嗤——!
一道惨白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更高处的断裂横梁后射出,瞬间洞穿了拾荒者握着水壶的右手手腕! “呃啊——!” 短促凄厉的惨叫。水壶脱手,在碎石上弹跳,发出空洞的回响。断腕处没有血,只有烧焦的皮肉和瞬间碳化的骨骼断面。
光束来源处,一个穿着拼接皮甲、脸上罩着简陋呼吸面罩的身影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一把粗笨的能量步枪,枪口还冒着稀薄的白烟。面罩后传出闷哑的嘲笑:“老瘸狗,嗅觉还是这么灵。”
拾荒者抱着焦黑的断腕在碎石堆里翻滚哀嚎。袭击者不紧不慢地顺着残破的金属支架爬下来,靴子踩碎混凝土块,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哀嚎的拾荒者身边,一脚踢开那水壶,枪管粗暴地顶在对方太阳穴上。 “货呢?” 面罩后的声音冰冷,“‘鼹鼠’说这区有硬点子掉下来,啃不动。别告诉我你就摸了个水壶。”
拾荒者蜷缩着,浑浊的眼睛因剧痛和恐惧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说不出完整的话。 “废物。” 持枪者啐了一口,枪口下移,对准拾荒者完好的左腿膝盖。“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