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芍走?到?她床前坐下,“云献与他老师是好友,他以前也没?少跟着老师来我们家中,云献以前总与我说,若不是文端公主先将?子凌送到?了崇之先生那里,他也想收子凌做学生。”
“他考中进士那年,不止是崇之先生,云献他也高兴得?整宿没?睡,迫不及待就想去贡院瞧他的试题。”
“我记得?,”
姜芍眉眼带着温和笑意,“他有一回在?宫中的昭文堂内带着殿下一块儿与那些宗室子打架,崇之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让他在?院子里跪了一下午,那时天冷,他夜里跑到?我们家里来,我亲自弄了锅子,让他与云献一块儿吃。”
倪素忽然出声,“他从前,是不是很?爱笑?”
姜芍回忆着那夜,锅子里的热烟在?灯影里漂浮,那少年眉眼生动,十分爱笑,她点点头,“是,他模样生得?极好,笑起来也十分好看?。”
倪素闻言,想起他的脸,她其实从没?见他真正笑过,大抵这便是血肉之躯与残魂之身之间的差别,他的五官始终不能如?人一样生动。
虽是十九岁的模样,但他却?已在?幽都?游离百年,他的手还是会握笔,还是会握剑,却?总是寡言的,也不会笑,他常会安静地看?书,安静地听她说话。
他总是谨慎地审视自己作为?残魂的身份,却?依然会在?意衣着的干净整洁,在?乎仪容,在?乎礼数。
“他真的……不能再回来了吗?”
姜芍轻柔的声音倏尔令倪素回神,她抬起眼帘,满室残蜡,这三月以来,她日日燃灯,“我之所以能够招来他的魂魄,是因为?幽都?宝塔里锁着靖安军的三万英魂,这是幽都?准许他重回阳世?的唯一意义。”
“而今,吴岱死了,潘有芳也死了。”
雨雾沙沙,晨风湿润,倪素的声音很?轻,“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房中一时静谧,姜芍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原想说些什么安抚倪素,可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子,她没?有哭,甚至言辞都?很?平静。
姜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倏尔想起一样东西来,便转身走?到?书案前将?一卷书册拿来,“阿喜,我差点忘了,你该看?看?这个。”
倪素伸手接来,只见封皮上《青崖雪》三字,她心中一动,立时翻开,附页上数行字迹苍劲有力?,乃是一篇《招魂赋》。
倪素抬起头,“这是……”
“此书是被关在?御史台大狱中的蒋先明蒋御史亲手所著,附页上的《招魂赋》则是翰林学士贺童所作,贺学士也是崇之先生的学生,他也是子凌的师兄,”姜芍将?她身上滑下去的被子往上压了压,“你手中的这卷,是他们二人亲手所写,如?今,此书正是云京各大书局刊刻的最多的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