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凉宫殿中,悠扬的丝竹乐声清宵满盈。
乐手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出类拔萃,远远听来便婉转轻柔,再走近些,怕是再烦躁的人也能化解烦肠,神清气爽。
正座上的男人俯身,单手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阴影下的双眸阴沉,眼白处遍布可怖的血丝,下颌上的胡子青茬也不知多久未曾打理过,分明是一国之君,此刻倒看着有些邋遢。
他这副模样,底下演奏的人虽仍一刻不停,清曲悠扬,仔细看去,却都是双眸紧紧盯着地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同高座上的人对上眼神。
滚大的汗珠就那么一滴接一滴地留到下巴尖上,又坠到衣襟处。
水渍划过脸和身子,像是缓缓爬过了多足蚁虫,徒留下一阵钻心的痒。
时不时有人痛苦地紧皱眉头,却迟迟不敢有人抬手去擦一擦。
紧绷的心神一分一秒在收紧,仿佛他们现下奏的并非是什么曲谱,而是这辈子最后能留在这世上的一道绝曲。
可汗已经很久没有个舒心的模样了。
通常这种时候,消解他怒气的角色是各式各样的女人。
再如何折腾,总归也是有个度。
但这阵子,他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情色纾解。
一水儿的女人送进去,那些动静,任谁也不忍心去听,便也不知道大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到了最后,那些人几乎没有能再好好走出来的。
直到最后一位,进去抬人的宫女察觉不对,颤颤巍巍伸手,才发现那人鼻端连气也探不到了。
日暮西山的男人那时松垮着衣裳坐在一旁,盯着那具死尸,眼底一道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从那日开始,供他消遣的台阶,又往上一抬。
面目全非的死人流水一样往外抬。
一部分是宫女,另一部分,就是如他们一般的乐师。
王座上的人眼神缓慢地在下位圈里挪移,仿佛在仔细挑选今日的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