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还想往下查,”宋了知停了片刻才又开口,“也许可向那些村子里的人打听一下,可有见过瞳色灰蓝的人,再问他们除你之外,这些年可还有旁人如此打听过。若此路不通,也可询问庙里僧人,恒辨是否提过他眼睛相关的事情,又有什么看起来不像汉人的习惯。”
凶石得了指示,在宋了知房里大嚼一顿肘子之后,又翻过窗外,预备跳进水里。宋了知不解地问道:“分明有船只通行,天如此冷,何必再湿一回衣裳?”
凶石像院子里的大鹅一样,高傲地扬起脖颈:“我们杀手注定走不了寻常路。”
话音刚落,整个人直直往下跳去,恰砸上好不容易学会游泳、正给岸上妓女表演蛙泳的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哎哟一声,又沉进河里,引得一群人下水打捞,罪魁祸首凶石也跟着趁乱游走。
这下房间里又只剩宋了知和他的湿裤子了,自阮雪棠走后,宋了知难得说那么多话,渴得连喝了三大杯凉水,喉咙连着胃都冷透了,把原本亢奋的脑子也冻得清醒,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发号施令,还是代阮雪棠开的口,开始担心先前可有说错说漏的地方。
然而在担心的同时,他又隐隐约约生出满足感,觉得自己总算有些用处,不至于一直拖累阮雪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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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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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金陵渡最是热闹,姑娘们近来排了新舞,水袖翻飞,红牙板婉约清脆,台下亦是叫好声不绝。宋了知像繁华场外的过路人,安静地坐在船尾,他来钰京半个多月了,还是头一回出金陵渡,欣喜之余难免有些紧张。
船家送他到大门口,宋了知打量着高处龙飞凤舞的牌匾,才知道当初阮雪棠带他进入金陵渡时走的并非正门。船家看他一脸讶异,热心肠地告诉他金陵渡暗门许多,只有这里是正经的店门口,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出口老船家对宋了知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仿佛与他分享了一件趣味十足的秘辛。
宋了知并不懂笑容的深意,只觉得无论什么买卖,总不该将店面开在那样隐蔽的巷落,富丽堂皇的开在此处,很合适。
谢过船家,他按照记忆里何世奎的描述往外走去,虽说现在离上朝时间还早,但何大人说官员寅时便要在殿外候着,宋了知不得不早早出发,怕错过见阮雪棠的机会。
白日的钰京人流拥堵,夜里却冷清得很,家家户户门扉紧闭,房屋整齐罗列,像四四方方的漆木盒,无端沉着死气,朦胧的打更声时近时远,宋了知如今才切身体会到都城的庞大复杂,直感觉哪条路都一模一样,拐过转角又出现好几个路口,偏连问路的人都见不到一个。
何世奎才来钰京没多久,自己都是靠旁人引路,与宋了知属于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敢说的那个还在被窝里蒙头大睡,没什么损失,敢信的这个却在钰京的大街上迷了路,无头苍蝇似得左闯右荡,时不时看一眼天色,担心误了时辰。
宋了知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在路上瞧见一位穿红衣的姑娘,从背影看有些瘦弱,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会儿,仿佛时时刻刻预备着要跌一跤。
果然,宋了知刚要上前问路,红衣姑娘便摔得往后躺仰,巨大包袱松散开来,元宝纸人落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地捡拾,宋了知连忙蹲下身帮忙,见有陌生男子忽然靠近,那姑娘怔了怔,并未开口,只继续低头捡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