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从灰扑扑轿帘缝隙中伸出的苍白手指,夹着那片边缘焦黑、如同被诅咒般的琉璃糖纸,配合着那句沙哑诡异、模仿着唐蜜儿语调的“好甜啊……你们也尝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桃源之巅所有人的血液!一股冰冷粘稠的恶寒顺着脊椎骨爬满全身!
唐蜜儿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何济的胳膊!楚晚晴眼中杀意爆射,玉手已然扣住了袖中的暗器!花弄影按在何济手中“无光”刀柄上的指尖瞬间发力,刀柄上星辉符文光芒大盛,冰冷的守护领域骤然收缩,将何济牢牢护住!慕容月、云初雪、顾清欢等人无不神色剧变,内力暗涌!
何济脸上的痞笑彻底消失,眼神锐利如万载寒冰,死死盯着那只苍白的手和那片残破的糖纸!体内《测字玄机录》光华流转,一个蕴含着极致洞察与破妄之力的“鉴”字真言已在识海中蓄势待发!
就在这杀机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带着浓浓病弱气息的剧烈咳嗽声,猛地从灰轿内传出!那咳嗽是如此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带着一种生命垂危的虚弱感。
紧接着,那只夹着糖纸的苍白手指无力地颤抖了一下,糖纸飘然落地。轿帘被另一只同样苍白纤细的手从里面缓缓掀开。
一张毫无血色、憔悴得令人心碎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沈雁秋!
她身上不再是当初被何济救下时的书香闺秀装扮,也不是后来在“半字府”时的温婉婢女服饰,而是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如同最底层的村妇。长发枯槁,只用一根木簪勉强挽着,几缕碎发散落在苍白如纸的脸颊旁。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有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还依稀残留着昔日的清秀轮廓。
她掀开轿帘,似乎想下轿,身体却虚弱得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轿门,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越过挡在前方的花弄影和楚晚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哀伤与卑微的祈求,直直地望向何济。
“侯……侯爷……”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罪……罪婢沈雁秋……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不敢……不敢奢求宽恕……”
她说着,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仿佛随时会倒下。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极其艰难、极其珍重地捧出一个物件——那并非什么名贵的茶具,而是一个极其粗陋、甚至有些歪斜的粗陶小碗。碗身布满泥土的痕迹,边缘还有几处磕碰的豁口,一看便知是贫苦人家所用。
碗中,盛着半碗浑浊的、带着土腥气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几根枯草叶。
“此……此乃雁秋……于北境流亡之时……于绝境之地……寻得的一捧‘黄泉土’……以……以心头血为引……混以……混以残泪……煮沸……”她捧着那粗陶破碗,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枯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带着泣血的卑微与绝望的虔诚,“熬……熬得此……此一碗‘赎罪茶’……”
她挣扎着,想往前挪动一步,将茶碗奉上,身体却因虚弱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而踉跄着,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一声娇呼!竟是云初雪!她清冷的身影一闪,已出现在沈雁秋身侧,并未直接触碰她,而是衣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雁秋感激又惶恐地看了云初雪一眼,随即所有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何济身上。她捧着那碗浑浊的“赎罪茶”,用尽全身力气,双膝一软,竟朝着何济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