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个捧着丈夫骨灰盒的女人,将踏上归乡之路。但没有人知道,那沉重的木盒里装的,是灰烬,还是焚天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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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的深秋,山峦间弥漫着氤氲湿冷的雾气,空气浸透了草木腐殖质和雨水的气息。蜿蜒的山路湿滑,车轮碾过坑洼,溅起浑浊水花。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在黛青色山脊上。
余家村依山而建,白墙黑瓦的徽派两层小楼错落其间。余小麦家的两层小楼。在村中显得普通而齐整。余小麦穿着一件临时买来的宽大黑色夹袄,怀里紧紧抱着沉甸甸、冰冷的枣红色骨灰盒。盒面光滑,吸走了所有光,蒙着一层湿气。她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踏得极慢、极沉,仿佛抱着崩塌的世界。脸上只有被彻底榨干生机的灰败麻木,眼窝深陷如枯井。
李局长跟在她身后半步,深灰色风衣,左手依旧悬吊在胸前布带里。脸上是公式化的沉重,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云雾半掩的村落。两个精悍的年轻人沉默地缀在后面。
村口虬枝盘曲的老香樟树下,聚集了一小群沉默的身影。消息像山间冷雾,一夜渗透了村子。五个月前,他们才在这里送走余小麦被肺癌折磨致死的母亲。谁能想到,仅仅一百多天后,那个温和宽厚的女婿陆远山,竟也……
当余小麦抱着刺目的枣红木盒出现时,压抑的啜泣和叹息弥漫开来。
“小麦啊…”“远山他…作孽啊…”“这闺女命太苦了…”
悲悯的低语织成湿冷的网。
人群最前面,是父亲余老栓。短短几个月,这曾经硬朗的庄稼汉佝偻下去,头发全白如霜。他拄着磨亮的竹拐杖,枯槁的手剧烈颤抖,浑浊老泪顺皱纹流下。他死死盯着女儿怀里的红木盒,嘴唇哆嗦,只发出嗬嗬的破碎气音。
弟弟余建国几步冲上来。黝黑的脸上憋得发紫,眼睛肿如烂桃。他伸出长满冻疮、裂着血口子的粗糙大手,想接过骨灰盒,动作笨拙又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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