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口,是被一枚炽热的炮弹碎片撕裂的。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焦黑、粗粝织物的瞬间——
“将军——!左翼顶不住了!标下……标下先走一步——!”
副将王犇那嘶哑绝望、充满年轻生命最后决绝的嚎叫,毫无征兆地、极其清晰地在耳边炸响!
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穿透了时空!
谭上连全身剧震,如遭雷击!抚在破洞上的手指骤然蜷缩,指甲深掐入掌心旧伤,带来钻心锐痛!他
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盯住残破的黑虎旗,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军帐中格外清晰。
家书中描述的楠木冷香、琉璃华彩、金匾光芒瞬间消失。
只有硝烟、血腥、汗臭和黄沙的气息,混杂着王犇的呐喊,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眼前,箭雨遮蔽昏日!耳边,战马悲鸣,骨肉碎裂!脸上,是滚烫鲜血溅上的黏腻……
那些被“皇恩浩荡”和“家族荣光”刻意掩盖的血肉战场,从黑虎旗的每一个破洞里喷涌而出,狰狞咆哮!
他猛地闭眼,牙关紧咬,下颌绷如生铁。
许久,激荡的心绪才被强行压下。再睁眼,眸底风暴归于死寂的幽深。缓缓松开拳,掌心赫然四道带血的月牙印。
目光仿佛穿透万水千山,落回衡阳那金碧辉煌的将军府正厅,落在那供奉于神龛最高处、流光溢彩的三镶玉如意上。
耳边,又清晰无比地回荡起母亲那声细若游丝、却重逾千钧的叹息:
“比锄头……还沉手哩……”
这叹息,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凿开了冰封的心湖,也凿开了这“皇恩浩荡”的华美表象。
这满园繁花似锦,这雕梁画栋,这金玉满堂,这“将军第”的无上荣光……
它们的根,深植于何处?谭上连的目光扫过帐内简陋的布置,最终落回那面无声诉说着无数牺牲、陪伴他出生入死的黑虎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