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战鼓猛然擂响!沉重、雄浑、带着原始蛮荒力量的鼓点,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被骤然唤醒,一声声,狠狠砸在荒原冻土之上,也砸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坎上!
鼓声就是命令,就是血液沸腾的号角!
“呜——呜——呜——!”
数十支牛角号同时吹响!苍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撕裂了空气,带着塞外的风沙气息,汇入震天的鼓点之中,汇成一股席卷天地的声浪洪流!
“嗬!嗬!嗬!”
六万喉咙里爆发出低沉而整齐的应和,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整个肃州城似乎都被这骤然爆发的声浪撼动!军阵动了!
如同沉睡的钢铁巨龙骤然苏醒,开始缓缓向前蠕动。
脚步声、马蹄声、车轮碾压冻土的吱嘎声……无数声响汇聚成一片宏大而单调的背景噪音,淹没了天地间一切其他声响。刀枪的寒光随着队伍的行进,如同流动的金属河流,在初冬惨淡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坚定不移地涌向那遥远的、被风沙遮蔽的西南天际。
烟尘,如同一条巨大的黄色土龙,在大军身后冲天而起,遮蔽了肃州城低矮的轮廓,也遮蔽了来时的路。
只有那赤红的战旗,在滚滚黄尘之上倔强地招展,指引着这支背负着国仇家恨、民族尊严的军队,义无反顾地扑向那血与火交织的南疆。
严寒,如同无数把淬了冰的剔骨尖刀,沿着天山山脉那险峻的褶皱,疯狂地切割着这支沉默行进的钢铁洪流。
风,不再是风,而是亿万根带着倒刺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将士们磨损的棉袄缝隙,刺透单薄的绑腿,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紫红的冻痕。
雪,不是飘落的,而是被狂风卷着,如同坚硬的沙粒,横着、斜着,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打在脸上生疼,瞬间就在眉毛、胡须上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白霜。
峡谷深处,积雪深可及膝。每一步踏下去,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沉重的喘息。
马匹喷着浓重的白气,鼻孔边缘结着冰凌,艰难地挪动着深陷雪中的蹄子。
炮车和辎重车的木轮深深陷入雪窝,任凭骡马如何奋力嘶鸣拖拽,也常常纹丝不动。
“加把劲!推啊!”老兵张石头嘶哑地吼着,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他肩上勒着粗粝的绳索,绳索另一端深深陷入一辆炮车的辕木里。
他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黝黑粗糙的脸憋成了酱紫色,脖子上、额头上青筋虬结如老树根,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野兽般的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