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茶凉了,小的给您换一碗?”跑堂见他端着碗如同泥塑,凑过来殷勤问道。
徐怀古缓缓放下茶碗。
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嗒”声。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竟让喧嚣的茶楼莫名地安静了一瞬,连那争论得面红耳赤的茶客都下意识地收了声,疑惑地望向堂中。
只见徐先生慢慢挺直了那总是习惯性微驼的背脊。
一股无形的气韵从他枯槁的身躯中弥散开来,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却让满堂茶客心头莫名一悸,仿佛置身于万仞孤峰之下,仰望星空。
他脸上所有谦卑讨好的痕迹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勘破万古浮沉、直面生死大劫的绝对平静。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那本看似普通、翻得起了毛边的《山河志》。
这书册便是他于万丈红尘中打磨万载的道心所寄,亦是他的道器!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堂茶客,那些鲜活、嘈杂、充满烟火气的面孔。
力夫、酸儒、商贾、孩童……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气息,如同春日无声滋养万物的细雨,从他指尖触碰的书册中悄然荡开,无声无息地拂过每一个人的身体。
这气息带着守护与安宁的至善真意,坚韧无比地在每个人身周形成了一层薄到近乎无形、却又牢不可破的道韵屏障。
这屏障将所有人悄然笼罩其中,与外界那正汹涌而来的、冰冷粘稠的吞噬恶念彻底隔绝。
茶客们毫无所觉,只觉得堂中空气似乎瞬间变得无比清新安宁,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徐怀古才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那本《山河志》上。
他枯槁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于道的韵律与庄重,缓缓翻开了新的一页。
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