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二嘎子家的婆娘,天擦黑去抱柴禾,刚推开柴房门,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爬爬地跑出来,脸白得像纸,指着柴房那扇破旧的木板门,语无伦次地哭喊:“脸……门板上有张脸!树皮脸!它……它在瞪我!”
接着是住在屯子最西头的老光棍刘瘸子。他平日里胆子最大,那天早上,有人看见他对着自家那堵糊着黄泥的院墙,又哭又笑,拿脑袋哐哐撞墙,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别看我……别看我……我不问了……再也不敢问了……” 等人把他拉开,额头上都撞出了血,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彻底吓丢了魂。
再后来,连屯子里最皮实、天不怕地不怕的半大小子铁蛋,也蔫了。他娘哭着跟根叔说,铁蛋半夜被魇住了,手脚乱蹬,嘴里嗷嗷叫,说梦见满屋子墙上都是脸,树皮做的脸,眼窝黑洞洞的,都在冲他哭、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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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皮脸”!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每个靠山屯人的心尖子上!成了比“黄皮子”“地龙子”“鬼拍手”更直接、更恐怖的梦魇!它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块树皮、一面土墙、甚至一扇破门上!那张僵硬扭曲、眼窝空洞、嘴角下弯的怪脸,像是瘟疫的标记,无声地宣告着死亡的凝视和无法逃脱的诅咒!
屯子里的狗彻底哑巴了,缩在窝里瑟瑟发抖。连鸡鸭都瘟了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敢打鸣。白天也像黑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用破被褥堵死缝隙,生怕漏进一丝光,也怕……露出一张“脸”。
压抑到极点的恐惧,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终于,在铁蛋被吓疯的第三天晚上,屯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稀稀拉拉地聚集了十几个实在撑不住的汉子。根叔也在里头,他蹲在树根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火星子在黑暗里一明一灭,映着他那张比老树皮还皱巴的脸。
“根叔……”一个本家兄弟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死寂里发抖,“这……这日子没法过了……那鬼脸……指不定啥时候就冒出来……瞅着咱……咱这心里头……跟揣了冰疙瘩似的……”
“是啊根叔……郭大先生……郭大先生他老人家……还管不管咱了?”另一个声音带着绝望的期盼。
根叔没立刻答话,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浓烈的劣质烟味混在湿冷的阴气里,呛得人咳嗽。
“郭大先生……”根叔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那窝棚……门……关死了……红布条……铜铃铛……都……都蒙了灰了……” 他顿了顿,烟锅里的火光映着他浑浊眼底的茫然,“……怕是……怕是封了山……真……真不管了……”
这话像盆冰水,浇灭了众人眼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火苗。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抬不起头。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声响,猛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像是……一滴冰冷粘稠的水珠,滴落在了干燥的落叶上!
所有人猛地一激灵,齐刷刷地抬起头!
惨淡的星辉下,老槐树那虬结盘绕、如同无数鬼爪般的枝桠间,一张……一张巨大的、由粗糙龟裂的灰褐色老树皮扭曲而成的……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