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围观的街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扫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那些眼神里的好奇、嘲讽、同情,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却奇异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大伙听我说!”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哑得厉害,却字字清晰,“我知道,陈家和周家的婚事,在你们眼里就像祠堂的柱子一样,天经地义。‘斩鸡头’的誓、‘出花园’的礼、‘过大礼’的规矩,我都懂!”
他指了指巷口那张贴着的誓约红纸:“光绪年间的规矩,管得了光绪年间的人,管不了现在的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捆一辈子的!”
人群里起了骚动,有人忍不住插嘴:“阿砚,话不能这么说!规矩就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砚打断他,目光灼灼,“我跟佩珊是从小定了亲,可那是长辈们的想法,不是我们的!我从小把她当妹妹,给她买糖吃,教她扎马步,是因为她是我师妹,不是因为她是我将来的媳妇!”
他看向陈阿妹,眼神里有愧疚,却更坚定:“佩珊,我知道你委屈。你是陈家的掌上明珠,值得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而不是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我。如果硬是跟你结婚,对你公平吗?你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一个空有‘周家女婿’名头的躯壳!”
陈阿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掉了下来:“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那我问你,”周砚的声音放低了些,却像锤子敲在人心上,“你要的是那个陪你吃双皮奶、看醒狮的阿砚哥,还是那个心里想着别人、夜里睡不安稳的周砚?这样的婚姻,你要吗?”
陈阿妹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个会对她笑、会护着她的阿砚哥,可她从未想过,那个阿砚哥心里,早就装不下她了。
周砚转过头,再次面对人群:“悔婚的规矩,我比谁都清楚!‘开祠堂’、‘罚香火钱’、‘祖宗牌位挪出祠堂’,这些我都认!陈家的恩情,我周砚记着,武馆的地皮,我砸锅卖铁也会赎回来,绝不会让周家欠着陈家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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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对着围观的长辈们深深鞠了一躬:“各位叔伯婶子,我知道我今天这事,不合规矩,让大家看了笑话,让周家丢了脸。但我爷爷教我,练拳要‘心正’,做人要‘真诚’。我骗不了佩珊,骗不了我自己,更骗不了祖宗——因为心不正,做什么都是错的!”
“爱情靠不住?”他笑了笑,笑得有点涩,却带着股韧劲,“陈家奶奶说爱情靠不住,可规矩就靠得住吗?光绪年间的规矩,能保证光绪年间的人不吵架、不闹别扭吗?人心要是不在一起,再厚的‘猪脚姜’、再重的‘聘礼’,也捂不热一颗冰冷的心!”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那些年轻的面孔上:“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自己选的媳妇、自己挑的老公?难道你们忘了,当初跟家里争取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吗?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我们重走一遍你们当年反抗过的路?”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水里,人群里炸开了锅。几个年轻媳妇低下头,想起自己当年跟家里闹的别扭;有几个小伙子偷偷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认同。
陈家的叔伯们气得脸通红,指着周砚:“你这小子,简直反了天了!”
“反了天,我也认!”周砚挺直脊背,像棵被狂风暴雨打过的竹子,弯了腰,却没断,“我周砚今天把话放这:婚,我肯定不结。陈家的规矩,我认罚。但我心里的人,我也绝不会放!”
他最后看了一眼陈阿妹,声音软了些:“佩珊,对不起。但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不是活在规矩里,而是活在真心实意里。”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看那些议论的目光,也没管掉在地上的鞋。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身后,陈阿妹突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次的哭声里,没有了之前的执拗,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