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撑黑伞的、如同鬼魅般的男人?他送来陈默的钱,送来这把回忆的毒刃,现在又送来这记诛心的耳光……他到底是谁?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冰冷的黑暗中疯狂冲撞,找不到出口,只搅得脑仁针扎似的疼。裤兜里那两张纸片的棱角,硌着大腿的皮肉,时刻提醒着这份无处可逃的恶意。
不知过了多久,墙角纸箱里传来细微的、均匀的呼吸声,带着孩童特有的、毫无防备的悠长。小石头睡着了。
我却毫无睡意。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远处夜行货车的轰鸣,隔壁出租屋压抑的咳嗽,楼道里老鼠窸窣跑过的声音,甚至风吹过破损窗棂的呜咽……都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响。
直到窗外深沉的墨色开始透出一点极淡的灰白,巷子里传来第一声模糊的鸡鸣。
天快亮了。
我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塑,才终于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起身的动作牵扯着麻木的四肢,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走到墙角那个装水的塑料桶边,舀起冰冷的清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激得头皮一炸,混沌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丝。
没有看角落那个纸箱,我开始沉默地收拾。清点所剩无几的冻肉和蔬菜,检查调料罐,把铁签一根根擦亮。动作机械,带着一种宿命般的麻木。
推着沉重的铁皮三轮车出门时,冰冷的晨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巷子里还残留着夜的沉寂,只有几个早起的租客缩着脖子匆匆走过,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小石头像条无声的影子,在我锁门的瞬间,也从那个纸箱里钻了出来。他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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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回头,也没说话。车轮碾过坑洼的水泥地,哐当哐当的声响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单调而沉重。
到了摊子,支起棚子,生火。蓝色的火苗挣扎着舔舐暗红的炭块,烟气带着昨夜未散的寒意升腾。油烟味再次霸道地弥漫开,像一层熟悉的、却再也无法带来慰藉的壳。
小石头依旧蹲在那个熟悉的角落,堆着空泡沫箱和破麻袋形成的凹陷里。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忙碌,看着那跳跃的火焰,眼神里没有了昨晚那种执拗的光芒,只剩下一种空茫的、仿佛被抽掉了魂的沉寂。偶尔,他的视线会飞快地瞟过我放钱的矮柜抽屉,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这细微的变化,像一根冰冷的针,无声地刺入我的眼底。
一整天,生意依旧寡淡。巷子里人来人往,却仿佛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我机械地烤串、收钱、找零。每一个递钱的动作,都感觉那个矮柜抽屉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口,冰冷地嘲笑着。裤兜里那两个硬邦邦的方块,像两个不断汲取热量的冰核,冻得半边身子都麻木。
恐惧和猜疑如同藤蔓,在心底无声地疯长、缠绕。那个撑黑伞的男人,像一个无形的幽灵,徘徊在这方寸烟火之外。他送来一样样东西,精准地戳在我最痛的伤疤上,而我却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下一次,他又会送来什么?一张江屿最后的照片?一撮冰冷的墓土?还是……直接送来一把要我命的刀子?
这种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恐惧,比任何明刀明枪都更折磨人。它抽干了空气里的暖意,连眼前跳跃的炭火,都仿佛透着森森的鬼气。
傍晚,天阴沉得像块巨大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风更冷了,带着雨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