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农民正嘶吼到酣处,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两道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夕阳里。君无悔一袭锦袍,气度雍容,纵然只是随意站着,也自带一种俯瞰众生的威势;身旁的女子白衣胜雪,容貌绝世,正是宗门里如星辰般耀眼的王语嫣。
他的吼声像是被利刃斩断,戛然而止。方才还涨得通红的脸瞬间褪成惨白,浑身的戾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顷刻间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王……王师姐?”他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蚋,方才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荡然无存。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怕是全被这位宗主外孙女听了去。
更让他心惊的是王语嫣身旁的君无悔。君无悔的目光淡淡扫来,明明没有半分威压,却让他觉得像是被九天之上的神只俯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他下意识地矮了矮身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泥泞里,额头抵着冰冷的田埂,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女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泪水混合着泥土糊了满脸,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灵田里的风似乎都停了,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药草摇曳声,衬得这片寂静格外沉重。男农民后背的粗布短衫瞬间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些激昂的咒骂,此刻都变成了扎向自己的尖刀,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君无悔的声音在寂静的田埂间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农民,目光平静无波:“怎么,你觉得这宗门在骗你,天宫也在骗你,这世间处处都是不公?”
男农民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泥土,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眼前的对峙。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沙子,吐不出一个字,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胸口起伏。方才那些掷地有声的控诉,此刻都成了烫手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理智。
男农民伏在地上,牙关咬得发酸,胸腔里的恐惧与不甘像两团火焰在剧烈冲撞。君无悔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长久以来用怯懦包裹的愤懑。他猛地抬起头,满脸泥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欺骗?您敢说炎皇陛下、天宫干部们,还有宗里的宗主长老,就真能表里如一?”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响亮,“天宫和朝廷的政策改了又改,宗规变了又变,昨天说的好处,今天就成了泡影,这不是欺骗民众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这本来就是个特权的世界!你们站在高处,住着琼楼,修炼着顶级功法,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底层人的苦?上调到杂役甚至外门、内门、核心、亲传,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我来说,却是拼了命也够不着的终身大事!我们守着这灵田,遵守着每一条规矩,可规矩从来只约束我们,对那些有背景的人,不过是块可以随意挪动的挡箭牌!”
君无悔听完这番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微微沉了沉,落在男农民身上时,多了几分审视。他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王语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是你这样不顾一切辱骂天宫,已是触犯律法;辱骂宗门高层,更是犯了门规。语嫣,按照碧华神宗的宗规,这般言行该如何处置?”
王语嫣心头一凛,她没想到君无悔会突然提及处置之事。看了眼满脸倔强却难掩惶恐的男农民,她轻声道:“回君公子,宗门规矩有载,辱骂天宫者,视情节轻重可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辱骂宗主与长老者,轻则鞭笞三十,重则打入思过崖禁闭十年……”
男农民听到“废去修为”“思过崖十年”这些字眼,像是被踩中了最痛的软肋,方才被恐惧压制的戾气瞬间反扑,他猛地抬起头,满脸泥污的脸上青筋暴起,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废去修为?打入思过崖?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除了用规矩压人还会什么!”
他踉跄着站起身,不顾女伴死死的拉扯,指着远处的主峰嘶吼:“这宗门就是个笑话!天宫更是个幌子!你们怕的不是我辱骂,是怕有人戳穿这层遮羞布!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就算被废了修为,就算死在思过崖,我也认了!但你们记住,不公一日不除,总会有人像我一样骂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