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望着他的背影,甜灯在袖中发烫。金砂刚才聚的 “危” 字还没散,他知道,崔峻不会罢休 —— 毕竟三年前寺田案,陈五烧了崔家藏在普济寺的三万石粮,崔家大公子被发往敦煌戍边,至今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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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卿。” 拓跋弘扯他的衣角,“阿翁说要带我去甜市看麦饼坊,你带我去好不好?”
陈五蹲下来,替他系好被汤渍弄脏的围兜:“等开春雪化了,臣带陛下骑沙云去。沙云现在在御马监,见了陛下准要打响鼻。”
“那拉钩!” 拓跋弘伸出小拇指,指甲盖还沾着羊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陈五的小拇指勾住他的,突然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福掀帘进来,手里攥着个染血的信筒:“大人,云中急报!”
信筒是玄甲军专用的,封泥上盖着李昭的虎纹印。陈五拆信的手稳得反常 —— 李昭是他在甜市带出来的兵,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当年在漠南救过他三次。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李昭的亲兵代写的:“柔然余部联合山胡,昨日夜袭云中郡,烧了三座烽燧,劫走八百石军粮。末将正率三千玄甲军追击,恳请大人调雁门守军增援。”
陈五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上个月收到的密报,说漠北的柔然残部在收山胡的马,当时他还派周铁去查 —— 周铁是他从淮南战场上捡的孤儿,现在是雁门守将,最会使连弩。
“王福。” 陈五把信筒递给大长秋,“传旨:雁门守将周铁率五千步军星夜驰援云中,左卫将军张达带两千羽林卫守平城,右卫将军赵烈领三千骑兵随朕亲征。”
拓跋弘的眼睛亮了:“亲征?我也要去!”
陈五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顶:“陛下留在平城,臣替您看沙场上的雪。等臣回来,带您去看玄甲军的战旗。”
“那你要早点回来。” 拓跋弘扁了扁嘴,“阿翁走了,你要是也走了,我... 我就把御膳房的糖饼全吃光!”
陈五笑了,从怀里摸出块麦饼 —— 是甜市王二婶托人捎的,还带着灶火的余温。他掰了半块塞进小皇帝手里:“陛下留着垫肚子,臣去去就回。”
出显德殿时,北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陈五裹紧玄色大氅,看见崔峻的马车停在丹凤门外,车帘掀开条缝,露出半张涂了螺子黛的脸 —— 是崔家的女眷,陈五认得,那是崔峻的侄女,去年刚嫁给刘宋的江州刺史。
“大人。” 周铁的亲卫牵着乌骓等在阶下,马背上捆着个青布包袱,“您的甲胄和星枢刀,都收在里面了。”
陈五翻身上马,乌骓打了个响鼻,前蹄刨得雪地直冒白气。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守” 字贴着大腿,像太武帝当年拍他肩膀的温度。星枢刀在包袱里嗡鸣,这刀是太武帝用漠北玄铁铸的,刃上的血槽里还凝着柔然左贤王的血。
出平城时,城门楼的更鼓正敲过五更。陈五回头望了眼,城墙上的玄鸟旗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像只振翅的黑鸟。他想起太武帝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陈五,大魏的路,还长。”
三日后,陈五到了云中郡。李昭的玄甲军扎在狼头山下,营火连成串,像条蜿蜒的火龙。陈五刚下马,就见李昭裹着染血的皮裘跑过来,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大人!山胡的骑兵在西边三十里的红柳沟,柔然的老营在沟后五里的桦树林!末将前日追过去,中了他们的伏,折了三百弟兄!”
陈五拍了拍他的肩:“伤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