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电话打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郑千玉发现自己拿手机的手指一直在震颤,他太久没吃东西了。
郑千玉摸索着去了厨房,蹲到冰箱前,从冷藏格里摸到一包吐司,扯开了包装。对着敞开的冰箱,他低着头,很机械性地撕着吐司,放进自己的嘴里。
没能尝出任何味道,郑千玉很努力咀嚼着,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不能不正常。
咽下去时食道很难受,食物像泥土一样堵在胃里。郑千玉的手又在冰箱的内侧里摸着,摸到那个大的牛奶盒。他将冰冷的牛奶盒捧起,旋开瓶盖,直接倒进自己的嘴里。
一些牛奶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子和胸口,郑千玉听到自己十分痛苦的吞咽声。他将剩下的牛奶喝完,把牛奶盒甩到一边,扶着冰箱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将冰箱门关上,微弱的光消失了,周围又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像郑千玉梦到的那样。
已经尽力吃下了东西,这让郑千玉感到更加不舒服。他相信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打了三个电话,始终保持着冷静和理智,要告诉所有人,他很正常,很安定。让人知道他是个瞎子,这没什么的,难道这四年来他不是以一个瞎子的身份在示人?
郑千玉的理智在告诉他这件事太正常,太细微了,如果他为此感到痛苦,那他就过于脆弱了。
慢慢走向洗手间,最后脚步又变得慌乱。郑千玉趴到洗手池上,迎来胃部最强烈的一次抽搐,他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咕噜声,随后将刚刚吃下的东西又尽数吐了出来。
他打开水龙头,尽力地清洗自己。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夹杂着啜泣,自己和自己对话。郑千玉飘到狭小的洗手间上空审视着自己。在这样的审视中,他获得了视觉。
郑千玉看到这样的自己,他像一个陌生人。一个神情恍惚,脸色很惨白的人,一直在低声说话,听不清内容,像在重复着“不要”和“不可以”。
郑千玉感到失望,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正常”。而且拿出以前的郑千玉来做对比,简直不知道这个在洗手间里喃喃自语的疯男人有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