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抵达了内务府衙门所在。这里远比清凉殿热闹得多,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搬运着各种物资,一派繁忙景象。
然而,这繁忙似乎与他们无关。门口侍立的几个小太监看到夏宸主仆,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看起来有些地位的管事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九殿下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大冷天的,您身子骨弱,可仔细别冻着了。”语气带着虚伪的关切,眼神里却满是轻慢。
夏宸微微喘着气,脸色苍白,仿佛走了这一段路就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扶着福安的手臂,抬眼看着那管事太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本殿……咳咳……来取这个月的份例。”
那管事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哎哟”了一声:“九殿下,真不巧!会稽司的张公公今日刚好告了病假,他不管事,下面的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啊。要不,您改天再来?”
福安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开口理论,却被夏宸暗中捏了一下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夏宸脸上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甚至因为咳嗽,眼角都泛起了一丝生理性的泪花。他看着管事太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张公公病了?真巧,本殿前几日也差点以为自己要病死了。说起来,本殿这伤,就是在宫里出的意外,太医说伤了脑子,以后……咳咳……可能会有些糊涂,记性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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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似乎有些涣散、却又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管事太监,继续道:“可我偏偏记得,按照《大夏会典·内廷规制》第一百二十七条,皇子份例,每月初五发放。今日已经是初九,迟了四天。逾期不发,按规制,该当何罪?”
管事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大夏会典》?那玩意儿谁没事去翻?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这病秧子以前可是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难道真是伤了脑子,变得不正常了?
他心里有些打鼓,但仗着对方无权无势,依旧强撑着说道:“殿下说笑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张公公病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夏宸的语气陡然拔高了几分,虽然依旧带着病弱的喘息,却多了一丝瘆人的执拗,“本殿前几日差点死了,也没见有人说没办法!福安,去,拿笔墨纸砚来!”
福安一愣:“殿下,要笔墨何用?”
夏宸转向他,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吩咐:“本殿记性不好,怕忘了。得记下来,今日,内务府会稽司,管事牌号XXX(夏宸准确说出了对方腰牌上的编号),以张公公病假为由,拒发皇子份例,逾期四日。回头……咳咳……万一哪天见到父皇,或者……宗人府的皇叔们,我也好照着念念,免得忘了冤枉了人……”
他说话断断续续,一副脑子不清醒、想到哪说到哪的样子,但话里的内容,却让那管事太监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告到皇帝那里?甚至宗人府?
开什么玩笑!
克扣一个不受宠皇子的份例,是内务府不成文的潜规则,大家心照不宣。但如果被捅到明面上,尤其是在皇帝病重、各位皇子盯着找茬的敏感时期,那就是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