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氛围有点压抑,同床共枕的两人从目送方甫宁离开到躺在床上没有跟彼此说过一句话,都是心事重重却无从说起。
这次,竟然是符玉辰先开得口。
他像自言自语一样,喃喃着重复方甫宁那句无心的话:“能装一辈子吗?”
舒阳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你在问谁?你在说谁?”
符玉辰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怎么样,没答话。
舒阳便继续说:“反正,这个问题,我想问问你。装得了一时,能装得了一世吗?”
嘴角无声地露出一个苦笑,符玉辰道:“不能。连一年恐怕都撑不下去,何谈一辈子。”
他声音很轻,字字都带着叹息似的气音,像是把话含在舌尖上滚了两圈才吐出口,可并无缱绻之意,只余倦累之感。
“这些天,很累吧?”舒阳目光灼灼地盯着符玉辰,看见他半阖着的眼下一片青色,又想起他倚在电影院椅子上熟睡时,脸上不加掩饰的疲态。
“……嗯。”沉默了一会儿,符玉辰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软弱,闷闷地发出一声鼻音。
这简简单单一个音节落到舒阳耳朵里就带了隐忍的委屈,戳得一颗心止不住地酸涩。他一言不发地侧过身,一只手伸出环住符玉辰的腰,另一只手从对方颈下穿过,手指插进柔软的黑发中,两手同时用力,将人整个搂在怀中。
符玉辰任由自己的额头抵在舒阳坚实的胸膛,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点依赖感。
沉寂良久,他听见舒阳开了口,声音带着颤抖:“对不起,玉辰,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赌气,不该忽视你的感受。我……我从没想过要为难你,我只是一时糊涂,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对我那样疏离,是你先把我拒之门外的,我才……”
他那么喜欢符玉辰,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的疲累。从前若是压力大了,符玉辰都会主动找他喝酒,和他诉说,让他帮忙出主意,可如今,他不仅不说,还刻意隐瞒,就好像生怕打扰自己一样。
过分的礼貌克制就成了疏离,这种态度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本该是符玉辰拿来对待除他以外的普通熟人的态度。
说来奇怪,符玉辰的父母都不是严厉的性格,生养的孩子却懂事的要命。还是个半大少年时,符玉辰就已经学着独立,什么事都想靠自己,实在做不到才去寻求父母的帮助。不是因为年少轻狂意图证明自己,只是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不想亏欠别人。这样下意识划清界限的行为注定符玉辰交不到几个真正亲密无间的朋友。
所幸,舒阳在尚且年幼时就认识了符玉辰,在这种处事方式成熟前就说说笑笑地闯进了人家划出来留给信赖的人的领域,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地位。
这近二十年的时间,他早就习惯了坦诚相见的符玉辰,而现在,那人面对他开始谨言慎行,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他难过,也后悔,更疑惑,却无助,无数的情绪消磨着理智,他茫然无措,只能徒劳地做着无用功,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不知变通,一意孤行,用自己觉得正确的方法挽回符玉辰的亲近,却对符玉辰的难处视而不见,实在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