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联发科技术总工,蔡明介。
“雷总,”蔡明介的普通话带着一丝南方口音,省去寒暄,开口就刺中靶心,“听讲你的昆仑芯片机,良率跌进马里亚纳海沟了?”目光扫过旁边堆叠的报废板,眉头锁得更深,“连个开机的响声都听不到?”
“蔡总工消息灵通。”雷宜雨笑了笑,侧身引路,“产线刚跑起来,病根还没刨干净,请多指教。这边请。”
联发科的技术团队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蜂群,瞬间散开,无声无息地“叮”上四号线的各个关键节点。
蔡明介走到一台刚刚“歇菜”的贴片机旁。穿着蓝色连体工服的短发女人——被大家称为“七姐”——早已放下金属箱,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厚重的防静电手套也没能减缓她的速度,覆盖板精准地掀起,精密的吸嘴和供料器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七姐”没理会旁人询问的目光,纤细的手指在泛着冷光的金属部件间跳跃。她捏起一颗滚落在轨道缝隙里的0.3毫米电容,指尖轻轻搓动。
“湿度。”她头也不抬,吐出两个字,冷硬得像铁块。
旁边联发科的一个工程师立刻接口,声音飞快:“进厂时抽测过,武汉最近空气湿度超标,仓储区记录临界。”他手里PDA屏幕上的数据曲线正猛烈跳动着。
“七姐”丢开那颗沾了潮气的电容,指尖又拂过旁边料盘上一卷卷泛着虹彩的焊锡丝:“合金比例?熔融峰值?”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问天气。
“客户指定非环保低温无铅款,峰值实测227.5,比工艺窗口低半度!”这次回答的是一个负责工艺的长江系工程师,他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贴片机前的光线刺眼,映得他额头上的汗珠粒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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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忍不住插嘴,粗粝的手指头指向一旁嗡嗡作响的巨型管道:“除湿机?一直开着啊小雷老板!我老吴亲自盯……”
“是开了,”蔡明介突然打断,指尖捏着一小块从废料堆里拣出来的板子,凑到灯下仔细审视着焊点处那细若蛛网的微裂纹,“可你们厂这送风管道,还是当年改装老毛子的旧排气管改的?路径过长,加上厂房密封性……嗬,”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没把话说完,那金属板上暗淡的裂纹却刺得人眼睛疼。他身边另一个工程师立刻掏出一个手持式环境监测仪放在脚下,屏幕上的数字正倔强地闪着红光。
“贴装压力偏差,Z轴补偿过冲了二十微米!”“七姐”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容置疑。
老吴的脸唰一下红透,像是刚从淬火炉里捞出来的熟铁。
蔡明介放下板子,掏出块眼镜布慢条斯理擦着镜片:“旧设备旧基础,强行塞新东西跑高精尖,雷总,这相当于逼八十岁老头跳街舞。”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刺向雷宜雨,“给我八周。”
数字脱口而出。
八周?
苏采薇捏着报表的手指陡然收紧,薄薄的纸页差点被她撕破。刚在千乡计划上押了重注,七省渠道要钱铺,仓库里的废料山还指望着四号线的血救,哪里耗得起八周?
一片死寂。
机器的低鸣像是被瞬间掐住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