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放心吧。你早点睡觉,嗯?”
尤时便不问了。她踩着月光往回走,心事一分未减,反而愈重。
……
母亲带着弟弟在省人民医院附近租了房子住下,四月初,弟弟住院等待化疗,尤时请了几天假,带着姥姥跟父亲的车去省会。
她从小住在巴掌大的县城,从未离开过这一片土地,这是她第一次外出,到离家几百公里的省会。但一路上她无心欣赏风景,父亲更是少见的寡语,车上一路无话至出租屋。
一室一厅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客厅只有一条中长沙发和矮茶几,厨房挤得只能站得下两个人,没有阳台,衣服晒在客厅窗户的防盗网上。
母亲陪弟弟住在医院里,老人家赶路疲乏,尤时先陪姥姥回出租屋里休息,下午做了饭同姥姥一齐送到医院。
才两个月没见,平时闹腾的小孩儿失去了精气神,瘦得下巴尖尖,一点婴儿肥都看不到了,脑袋上头发剃了个干净。见到她,也只会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看她,明明之前还大声吼她,说她不是姐姐。
尤时在医院陪护到晚上,带老人家回出租屋休息。
……
父亲腾了后两天的空,今晚还得工作,晚上忙得饭都没吃几口便出了门。累了一天,尤时难得感到困倦,陪着奶奶早早睡下。
她有起夜的习惯,半夜起来上厕所,昏暗中看到在客厅沙发打鼾的父亲。
父亲比母亲大七岁,快三十岁才结婚,现在也年近五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长出了第一根白头发,有时候嘴周的胡渣十天半个月都来不及刮,每天奔走在不同的高速公路上。
她在门口凝神站了许久,久到父亲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摔下来。她连忙打开小灯,怕吵醒老人家,把卧室门也关了,疾步过去默不作声地把父亲扶起来。
父亲坐回沙发上,粗糙的脸颊黢黑,皮肤干裂,尤时不敢眨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怕眼泪会在下一秒掉下来。他从前总是脾气很暴躁,再忙也有时间骂人,说一些实际上讲不通的道理,可才不到两个月,他好像失去了精气神,整个人丧气颓然。
“妞妞,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夜里两点才回来,洗漱完躺下也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