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照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没有出声。
崔妈妈正要试探,沈慧照突然回头,面如寒霜:“崔妈妈,你是表妹的乳母,身负教养规劝之责,表妹年少无知不晓轻重,舅父临终托孤,一定嘱咐过你要好生扶助,你就是这样劝导她的?一个好好的女儿家,竟敢往邪路上引!”
崔妈妈骇了一跳:“郎君,老奴万不敢的!”
匆忙穿戴齐整的方玉蝉心急如焚,奔出来求情:“表哥,崔妈妈是愚钝糊涂,却是全心为我,请表哥念在小妹薄面,多多宽谅。”
沈慧照冷眼看她,一语未发。
崔妈妈使眼色,方玉婵误以为还有机会,忙道:“玉蝉千里来投,非是成心惹嫌,实是继母一再威逼,了无生路。烦请表哥上覆太夫人,我自知蒲柳之姿,福薄命贱,不敢心存妄念。倘若表哥嫌我貌丑无德,只求将我收容,充作庭院洒扫之人也好,不要撵我走。”
她越说越惨,最后泣不成声,几乎是哭倒在沈慧照面前。
沈慧照问:“这么说,你想留在沈家为妾?”
方玉蝉没想到沈慧照如此直白,下意识抬起头来,楚楚可怜道:“得以侍奉表哥终身,固是玉蝉今生造化,只恐不能见容于表嫂……万不敢叫您为难。届时还请看在姑母面上,为我觅处庵堂,落发出家了此残生,只求不至陷落贼手,辱没家声罢了!”
沈慧照点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从花园经过时,可曾见到东南角有一口老井,叫人封死了的。”
“啊?我……”
“我的仇家太多,总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小妹英英那年方才六岁,盗匪以她的性命相挟要我放他走,可是我没有。英英……是在我怀里断了气的。”
方玉蝉震惊。
沈慧照继续说:“自那以后,我娘积郁成疾,神智失常,一年后的一个晚上,家里遍寻不到她人,最后她的鞋,是在那口井边找到的。”
方玉蝉倒抽一口冷气:“姑母……姑母竟是这样没的!”
“四娘没嫁进沈家之前,只是个茶肆老板的女儿,性子天真烂漫,过得简单快活。”沈慧照提到好德,唇边渐渐浮起他自已都未察觉的微笑。这微笑又渐渐冷去,“就在你来沈家的前一日,她险些死在一伙强人手中。自已都吓得要命,还要强自振作,从屠刀下救了太夫人。做了沈家的女人,谁又能知道,明日会不会死在刀下,还是死在那口井里!我的妻子尚且朝不虑夕,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妾,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方玉蝉吓得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表哥,你……你是在同我玩笑!”
沈慧照冷冷一笑:“怎么,你也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