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舒展,眼神明亮,和每个摊主都搭得上话。说到熟人时语气轻快,嘴角更是扬起一分。
她在教他。今天一直在教他该怎么融入,怎么忍耐,怎么不让人害怕。
人群嘈杂,叫卖声、脚步声、煎药的苦味,热汗的腥气,一道一道顺着灌进脑子里。
肩上的药篓越来越沉,压得他肩胛像要裂开,像是剥掉一层皮,活生生要把他从她的世界里扯出去。
他被摆错了地方他是皇帝。他为什么要学这些下贱的、滑稽的东西?
不对不对不对。他要忍耐。
心跳一下一下撞得厉害。
卫昭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她放在身侧的那只手。
那只手上午摸过他的腰,方才拍过他的肩,也把药放进他背上的篓里。
现在它只垂着,松弛、毫无防备,像是随时会被别人牵走。
他喉咙发紧,想把那只手捧进嘴里,用牙咬,咬深一点,或者直接咬掉,看她会不会回头。
钟薏正和旁边的摊主笑谈,声音轻轻的,砸进他胸口。
她没回头。
终于,他指尖动了动。
隔着人群的喧哗,悄无声息地,牵住她袖口一角。
好不容易半天下来凑齐了要买的,钟薏带着卫昭在人群里拐来拐去。
“这些开铺子的,有的人家里有孩子,一边哄孩子一边抓药。有的是刚成婚的小夫妻,一起打拼,一边干活一边存本钱。还有的是两代人传下来的手艺,药柜用得比他们年纪还久。”
她侧着脸看他,语气认真,“卫昭,就算是蝼蚁,蝼蚁也有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