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客们的好哥们儿、仿生人的领导者、算无遗策的商人、宅厚仁心的慈善家、富人区的实际掌权者、贫民窟的常驻救济者、制造商的盟友、多米诺大厦的董事长、多米诺大厦的国王:
我们收到您的邮件,董事会上层高度重视这件事,所有的技术人员已经开始着手修复工作。还请您耐心等待。
唉,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这些样板式的客套话就免了吧。我想哪怕你每次只是看到前面那行字,你那暴躁易怒的老毛病就又要犯了。请原谅,我之所以写了那么多完全不同的称呼,只是因为我某次叫你时,忘记称呼你的全名,你就对我破口大骂。我知道,那其中包含着你祖母以及曾祖母的姓氏,对你而言意义非凡。哦,亲爱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严苛要求他人,那国际命名法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真正的原因说不定是你不喜欢别人叫你的名字,毕竟你的下属都管你叫“老板”。你一定还没脱离夜行性生物的习性吧,明明你没有监视整座大厦的必要的,随便雇个人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在享受当上帝的乐趣。但是我很早就劝诫过你,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熬夜,那就早点儿写好遗嘱吧。
对不起。这话可能说重了。你一定还没习惯我的黑色幽默,你不会投诉我吧?希望不会。我听说你的那些破事了。你那栋大厦怎么了?是不是得找个阴阳师驱邪,那种迷信时代下的特殊职业说不定真能帮你起到转运的效果。还是说,你更愿意相信现代占卜师?哦,那些戴着黑色面纱的奇怪家伙我倒是认识几个。他们会让你摸摸水晶球,然后问你看到了什么。其中一些资历较深的还精通心理学,你想试试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下。
如果你此时在我面前,一定会握紧拳头,然后大声斥责我说你是个无神论者,对宗教学和神秘学都不感兴趣。我知道,我和你还是同窗好友时,你就这样。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星座与怪谈时,只有你在思考着怎么从我们手中赚钱。在学生时代你就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你向我们兜售了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并且总能说服我们买下。那时的我就想,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你懂得察言观色,在别人滔滔不绝时总能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遇到沉默寡言的人也能三言两语打开他的心房。我那时的梦想,就是成为像你这样的人。直到在某次和你谈论塔罗牌的正位与逆位时,我终于在你眼神细微的变化中察觉到了你的厌恶。是的,即使你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讨厌什么、喜欢什么,我也明白你并不喜欢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你之所以想和我们成为“好朋友”,只是因为我们有利可图,所以那些本该告诉朋友的话你都藏得死死的。
好了,我都跟你摊牌了,我确实知道你不喜欢神秘学相关的事,可这事实在是太邪门了。连续一个月,五个仿生人的头部接连消失。这么一比,之前听说的那两起事件根本不算什么。我说真的,你那栋大厦也确实该装上全方位监控了,每一层都得装上!那些四处走动的仿生人根本无法做到无死角的监控。不过嘛,你的心思应该也不在大厦的经营上了。至于理由,你和我都明白。
不过我想你即使装上了监控,恐怕也无法找到那仿佛幽灵一般的罪犯。你应该调查过所有仿生人的监控录像,在凶手可以完成凶手的那段时间里,那正是多米诺大厦营业的高峰期,每个顾客都应该被仿生人监控到了,他们不是在酒吧里就是在床上。你一定跟走进大厦顾客的总人数做过对比。按照这种排除法一定能找到凶手,如果不能的话,那只能说明你那栋大厦出鬼了。毕竟那些仿生人除了失去头部外,其他地方都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这说明仿生人在此期间没有反抗。我的天哪,仿生人又不是人类,没有人能给他们喝下安眠药。她们的自我保护程序一定会启动正当防卫系统。仿生人条约补充条款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当人类想要对仿生人产生实质性伤害时,仿生人可以在适当情况下进行正当防卫。
她们一定会进行正当防卫!这怎么想都不合理。除非是某种还未发现的病毒,让她们的程序发生了错乱,破坏掉了自己的头部。这可能吗?我们的安全系统是所有同类产品中安全系数最高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有这样可怕的病毒,那消失的头部又去了哪里?是被贫民窟里捡垃圾的流浪汉捡到了,拿去当球踢了吗?仅仅是因为她们的脸型比较圆?
我知道,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你也一定为此感到害怕。如果真的存在这样连环杀人凶手,虽然受害者是仿生人,但说不定下一秒凶手就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你背后,在刹那间收割你的人头。我在上学时不是和你讲过一个可怕的怪谈嘛,我和所有同学都讲过那个故事,他们大都被吓得魂不守舍,甚至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厕所。你是不是不记得了?故事发生在校园里,班上的一个女生由于饱受校园欺凌最后选择了自杀,跳楼去世了,她落地时头着地,满身是血,所有人都无法认出她。后来,每过一个月,班上就会有人离奇死亡,死者的头部都消失了。曾有人在其他地方看到了他们死去的同学,可就在下一秒,他就把自己的头拿了下来,手中歪曲的面部继而露出诡异的微笑。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只有你,在听完后镇定自若。
我不知道你的镇定,或者说麻木,到底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硬撑的,还是你本身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的你一定想弄清事件的真相。你害怕这是某种暗示,就像谋杀前的预告函一样。但是你也知道,预告函不一定会成真。所以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如果你真的害怕,大不了可以直接拆掉大厦嘛。反正到了年底你也要关门歇业,去投资其他更能带动经济的行业,让我想想,以你的眼光,也许会去投资代孕业?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你一定不会在此刻拆掉大厦,最后一个月,那些嫖客一定会尽力享受这最后的狂欢而采取报复性消费,就像是我们毕业前,不也在酒吧里办了淫乱派对吗?你肯定还记得那件事,没染上性病可真是走运。
嫖客不会放弃这最后的狂欢,你也不会放弃这最后的赚钱机会,榨干他们口袋里的钱。虽然他们被榨干是心甘情愿的,无论是他们的钱,还是身体。不过对你而言,多米诺大厦既然有一个好的开头,也一定要有一个好的结尾。你想让它圆满收场。可就像许多电影里的情节一样,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你知道泰坦尼克号吧,它在第一次出航时就沉没了。
哦,我可没有其他意思。我在此衷心地祝愿您早日找到凶手,不过,如果之后再出现类似的事件,我们可不会提供免费的维修服务了。也许看在昔日好友的情分上能给你打个八折?
你真挚的朋友伊文
间章 一位新上任的警察
“这么简单你都办不好吗?”
我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这么简单的事,到底指的是什么样的事,到底又有多简单呢?知道“1+1=2”是一回事,要证明它成立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许多人都觉得一件事简单,那它就一定简单吗?那充其量只是对大部分人而言是简单的,只是因为这样,就可以批评少数人的能力吗?
是啊,捡起地上的六便士对所有人而言都轻而易举,那对双目失明的盲人又如何呢?如果我把这番话说给我的上司,那多半下一秒我就会被告知:你该拿上你的行李滚蛋了。
我并非想把自己和盲人做比较,而是真切地认为只有擅长与不擅长之分,而非简单与困难的区别。同事们总喜欢聚在一起看足球比赛,也喜欢对球员们的进攻路线和防守规划指手画脚,时不时批判一下其中几位球员的球技。即使这样,我想他们也应该明白自己与职业球员的差距。成为职业球员需要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大量的训练,成为职业刑警又何尝不是呢?我之所以对此有着诸多的抱怨,只是希望我的上司们多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了,而不是现在就抛给我一个这么大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