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游戏的知识就如同客人对我的了解一样匮乏,我不明白人类玩游戏时为何会感到开心。他们控制的角色不是拿着枪械就是拿着长剑,有时候在赛道上疾驰,有时候在天空中翱翔。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在达成这个目标前,他们会历经重重困难,也会失去许多,失去屏幕上的血量,失去他们的耐心,还有口袋里的代币。每当他们达成目标后,或是拍手叫好,或是露出微笑。只有D先生不一样,D先生即使达成了目标,脸上却依旧苦涩。
为什么?抱着疑惑的心情,我也想尝试一下《稻草人》。那是D先生之前玩过的游戏,他非常熟练,总能奇妙地应对每一个遇到的敌人。我也能像他一样吗?我开始学习如何攻击和跳跃,数据库内不停浮现出他之前玩游戏的画面。但即使这样,我玩得也并不好。我学习过国际象棋与围棋,许多职业选手都无法战胜我,但游戏的学习门槛比我想象中还要高,我只能任凭桌面上的代币慢慢减少。等到兑换的二十个代币见了底,我还是没能通关。不过我已经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情了。
因为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即使我达成了我的目的,我也永远无法理解D先生的心情。在《稻草人》这款游戏中,有一个不停旋转的高塔,我在爬上高塔的过程中,还需要不停地躲避遇到的敌人。我不由得想到多米诺大厦也是座塔式建筑。
我曾经怀疑,第一次到达的多米诺之镜的负一层和第二次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是这绝无可能。电梯每次到达后,我都精准地计算脚下地板与一层地面的距离,还有与大厦入口的直线距离。两者完全相同。即使把多米诺大厦的入口看作圆心,与多米诺之镜构造完全相同的房间全都在这个圆上,可是电梯的初始位置是不变的,想要到达其他房间必须改变运行轨迹,那么电梯的下落速度或到达时间一定会随之改变。但每次电梯下落的速度和所用时间都完全相同,所以我的位置不可能发生变化。如果说我的位置没有发生变化,那么变化的就是建筑本身了。几百年前,旋转餐厅很常见,人类会带上自己爱的人到那种高档餐厅美美地吃上一顿。换言之,如果变化的是多米诺之镜本身的位置,大厦内存在着另外一个或者许多个一模一样的多米诺之镜,那么只要让两个房间的位置对调就行了,单靠建筑的旋转确实能做到。但这样的可能性也极低,老板他没有必要这么设计,即使真的这么设计了,那么在多米诺之镜位置变化的同时,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巨大的机械运作声会吞没整栋大厦,无论多好的隔音效果都无法隐藏。但是,整个多米诺大厦太静了,只有游戏厅还残存些许烟火气我是指,掐灭的烟头在这里随处可见。没法创造太多收入的地方必然不会被老板重视,而我们马上就要面对和这些烟头一样的命运了。
第二章
语言是什么?
生命是什么?
视觉是什么?
触觉是什么?
感知是什么?
意识是什么?
生病是什么?
这不是我的疑问,这是我总结下来的那个黑色笔记本主人的疑问。对不起,我想要更多的线索,于是我看完了她所有的记录。最后的她一直在与病魔斗争着,那段时间一定非常痛苦吧。可是我无法理解,我不明白生病是什么感觉。它们或轻或重,有时候只是让人浑身乏力,有时候却能置人于死地。这个世上的疾病多得数不胜数,就跟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一样多。在看完整本日记后,我只有一个疑问,我不想问女孩的真实身份,也不想知道藏在多米诺之镜里的秘密。我只知道一件事安乐死早就已经合法了。可为什么?
我想得到一个答案,再次翻阅了整本日记。直到我读到这行字:昨天晚上我听到地板上有脚步声,我好害怕。我之前从来没在晚上听到奇怪的声音,它有时很近,有时又很远。
我突然明白了一切。我仿佛潜入了深海,慢慢沉了下去,等待再次“浮出水面”。我收拾好所有的必需品,白色的连衣裙搭配粉色的高跟鞋,还不忘给我嘴唇增添几分色彩。最后,我背上泰迪熊样式的可爱背包,迈向神明的所在地。
神明住在天国,住在天界的最上层。今天他罕见地走出了办公室,双手背在后面,站在寂静的走廊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俯视着这座城市。他回头看向我,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