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有了台阶下,韫倩顺理成章换了衣裳,由院外小径绕到那厅上。小厅临水,四面湘帘,雅洁芬香,案上供几枝海棠,郭昭半映红粉,脸上微醺,歪在梳背椅上吃茶。
韫倩因问他:“你上哪里吃酒来?”
他立马把身子歪正,请她隔案落座,“约了几个朋友讨教科举的事情。”
“什么朋友呀?”
“杜子峰、姜岑、施兆庵,你认得么?”
韫倩便不说话了,使丫头上了些点心瓜果,好半天才用一把孔雀蓝绢丝纨扇轻扫裙面,不经意提起,“施兆庵,就是那个‘从前’。”
晚霞瑰丽地浮在天边,湘帘后拂来轻盈的风,郭昭啃着快西瓜顿住,嘴边糊着淡红的汁水,腮帮子一动,那汁水便坠在他月魄色的袍子上,他没留心,还在琢磨这个“从前”是怎么个意思。
“你不是讲我的过去是勇气的伤疤?”韫倩瞟他一眼,面上很平静,心里却风起云涌,“他就是那个伤疤。”
半晌,郭昭抿着唇上的汁水,点点头,“噢,为什么告诉我?”
“你不是扬言要娶我?不告诉你这些,你娶了我又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休妻到底名声不好听。”
郭昭眼珠子一转,俯下腰歪着脸瞧她,“你答应了?”
韫倩忽然鼻酸,不想叫他看出来,眼色冷峻地睇他,“那个没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施兆庵的,你知道了,还想娶我么?”
兰堂里吹着故园风,将她愿意嫁给他的那些欣喜若狂暂且拂开,他在清清明明的冷静里想一想,还是很高兴,她的过去压不下他对未来的期盼。
他认真地点点头,“嗯,还是想娶你。但是……”他凝着眉,歪着脸问她:“你不会嫁给我后还偷人吧?”
韫倩一下就笑了,笑出一滴泪,额心攒得死紧,“你吃块瓜怎么汤汤水水洒满身?脏死了,快擦擦!”
说着丢了张帕子给他,郭昭胡乱揩了嘴,去拽她的手,“你认认真真回答我,你不会嫁给我后还想着偷汉子吧?我可是把小命都押上了要娶你,你可不能对不起我。”
韫倩障扇笑个不住,那一点担忧与眼泪顷刻烟消云散。她搦了腰,遮着扇,迎面亲在他甜腻腻的嘴巴上, “我的生辰八字你都知道,做什么还打发人到家来问?”
一吻甜化了郭昭,他瞅瞅厅外丫头嘻嘻闹闹的人影,捧着她的脸亲了回去,把舌尖蹿进她嘴里,轻轻勾一勾她软软的舌,半合儿次才退出来,早已忘了向她讨要承诺,只笑说:“我就是借故试探试探祖母,她老人家若派人来了,就是依了我了,只要她依了我,祖父父亲迟早也得依我。横竖你还有两年麻孝,等你出了服,他们早没精力跟我犟,到时候,我就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