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事,也曾漫山遍野地跑着,怀着一种好奇而又激动的心情,轻轻摘下盛夏原野上一朵白色的小花,心中疑惑于为何这样毫不起眼的白色花朵,竟能够让伟大的歌丝塔芙骑士们以此为荣呢?先祖大人寻找家族的象征物时,为什么不选择更强大的狮子、更坚贞的猎犬、或者更符合骑士这一形象的骏马,而偏偏选择了这种只有短短一季生命的渺小之物呢?
这个道理,她是很久之后才明白的,身为小孩子时,就算内心有过这样的疑惑,也难以想通答案,大人们更不会告诉她,都说你现在还不需要思考这些,毕竟,你还是个孩子嘛。
孩子总是由一切懵懂而美好的事物构成的:花、糖果、冰块、云朵,以及一场美好的梦境。
这方苍白的墓碑之下又埋葬着多少个懵懂而美好的灵魂?他们本可以如幼年时期的希诺般,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对一切好奇的事物产生疑惑,对一切疑惑的事物追根究底,直至被问得不耐烦的大人们笑着摇头,表示: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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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也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圣教军的支援舰队已经被我歼灭了。”
希诺忽然说道:“我还顺便到内瑟斯河与古纳河的交界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第二支舰队的踪迹。看来至少在短时间内,起义军与第十七军团的决战,不会被任何人打搅。”
“……”
她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年轻人却不知道该说“谢谢你了”还是该说“辛苦你了”,这两者都是他现在的心情,绝无保留。可年轻人明白少女骑士需要的不是这个,将她的觉悟归结为一句“谢谢”似乎太过肤浅,而一句轻飘飘的“辛苦你了”,似乎也难以触及她内心真正的痛楚。
希诺没有在意年轻人的沉默,将手按在墓碑上,轻轻划过上面每一句冰冷的墓志铭,方石粗糙的质感似乎将属于花瓣的软弱记忆驱逐了,在她的指尖顽固地占据着一席之地,不肯离去。这时,她回过头,一字一句地对林格说道:“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因我而死的?”
“什么?”年轻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少女骑士的表情却不像在开玩笑,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她依然认真地、严肃地、像是要把不确定的猜测变成确定的事实般说道:“他们是因为我的诅咒而死的。”
因为她获得了胜利,本应该以亲近之人的性命为代价,可直到现在,云鲸空岛上的大家都还好好的,没有人死去。
那么,那个时候为了承担代价而死去的人,是不是已经埋葬在了这方墓碑之下呢?
除了远在苏米雅城的老管家和蕾拉等友人、以及云鲸空岛上的这些同伴们之外,希诺最珍视的,大概便是自己的学生了,也是她在这趟背井离乡、追寻理想的旅途中,重新结下的羁绊。他们是牵系,却也是束缚,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交集,或许今日不会迎来悲剧;可歌丝塔芙家族的骑士,又怎么可能用冷漠无情的态度却对待一群真心将自己视为老师的孩子呢?
“我有种预感。”少女低沉道:“事实就是这样的。”
她赢得了一场战争,远在千里之外的起义军也赢得了一场战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但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微小的生命正在成为战争的祭品、也是胜利的代价。或许他们直到死前都还觉得自己是为了理想事业而牺牲的吧,从没有想过自己能与一个残忍的诅咒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