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婶子的询问,陆家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着陆婶子的话,连连点头。
是啊,他们答应跟着陆婶子来北方的时候,脑子里已经不断勾画了北方的风景。但是毕竟是自己的想象,与现实还是有些出入。
他们来到北方之后,直接就被震撼到了。
真没想到,北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荒凉,反而生机勃勃。
比起南方那边的潮湿闷热,每个地方的蛇虫都特别多。
车轮碾过黑亮的柏油路,平稳得几乎无声。陆婶子搂着小石头和妞妞,两个孩子裹着厚实簇新的靛蓝新衣,像两个圆鼓鼓的布娃娃,正扒着车窗,小嘴微张,望着外面飞掠而过的北境深秋。
妞妞伸出小手指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在灰蓝的天幕下起伏,不同于岭南终年缠绕的湿绿云雾,这里的山石嶙峋,大片大片裸露着冷硬的灰褐色岩壁。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山石的棱角、枯枝的纹理都照得清晰分明,透着一股岭南所没有的、苍劲辽阔的硬朗。
“这山是不是不比岭南差啊。”陆婶子顺着视线看过去笑着问,目光也投向窗外。没有岭南那种黏腻得化不开的浓绿,这里的天地显得格外高远、疏朗。空气干冷清冽,吸进肺里带着微微的刺痛,却也让人精神一振,仿佛连胸中积压多年的阴郁都被这冷风涤荡了几分。
“大伯!看!好大的鸟!”小石头兴奋地指着天空。一只巨大的黑影正展开宽厚的翅膀,乘着上升的气流,在高远的蓝天中盘旋。它不像岭南常见的、在密林间灵巧穿梭的雀鸟,姿态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睥睨大地的孤傲。
“是鹰。”陆家大哥(陆婶子的兄长)坐在对面,声音低沉。他也望着窗外,布满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波澜。
岭南的天,被连绵的山和茂密的林切割成破碎的小块,何曾见过如此无垠的苍穹,如此自由翱翔的猛禽?他下意识地挺了挺在流放路上被压弯的脊背。
“二叔!二叔!那地里黄黄的一片一片是什么?”陆家二哥(陆婶子的弟弟)身边的小侄子指着车窗外广袤的原野。秋收已过,广袤的田野里只剩下齐刷刷的麦茬,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金黄,一直延伸到天际线,如同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色绒毯。
风吹过,麦浪翻滚的壮阔景象虽已不再,但这片辽阔的、孕育过丰饶的焦黄大地,依然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生命力。
“是麦茬地,收了麦子留下的根子。”陆家二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想起岭南自家那几亩薄田,藏在山坳里,巴掌大点地方,种点稻米杂粮,看天吃饭。何曾见过这般一望无际、坦荡如砥的沃野?这土地,似乎能吞下整个岭南的田亩。
车队驶入一处驿站打尖休整。驿站院子宽敞,青石板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几个穿着厚新衣的驿卒正合力将一大捆沉重的草料搬进马棚。看到车队停下,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红晕的年轻驿卒小跑过来,声音洪亮:“客官们歇脚?热水管够!伙房正炖着羊骨头汤,驱寒!”
陆家大哥点点头,没说话。岭南的驿站,多是阴湿破败,驿卒也多是惫懒油滑。这北地的驿卒,皮肤有些黝黑,手脚却麻利,嗓门也透着一股干脆劲儿。
“小囡囡,累了吧?来,喝碗姜枣茶!自家熬的,放了老姜和红枣,驱寒暖身子!”妇人脸上带着北地人特有的爽朗笑意,不由分说地将粗陶碗塞到有些愣怔的妞妞手里。碗壁滚烫,一股浓郁的、带着辛辣甜香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妞妞冰凉的小手。
妞妞怯生生地看向陆婶子。陆婶子连忙道谢:“多谢大嫂!孩子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