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转向卢启,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千钧:“卢启,火药珍贵,兵卒性命更贵。此乃天灾,非人力可速挽。急躁于事无补,反乱军心。”
卢启面皮涨红,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是深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抱拳道:“末将失态了,请将军责罚。”
杨渝摆摆手,目光越过卢启,投向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巨大堵塞和倾天雨幕,又侧耳倾听那峡谷深处传来的低沉呜咽般的水声,黛眉紧蹙。
她沉默片刻,决然道:“此雨一时难歇,峡谷已成险地,水位肉眼可见地上涨,恐生不测之祸。传令,各军主将,速至中军帐议事!”
片刻,那临时搭建、尚在漏雨的中军帐内,已是济济一堂。
帐内水汽弥漫,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却同样严峻的脸庞。
杨渝端坐主位,斗篷已解,露出内里紧束的软甲,更显身姿清瘦,唯小腹处似有极细微的不同,她一手无意识地轻轻覆在其上。
毛罡如铁塔般矗立左侧,浑身湿透,水珠顺着虬结的肌肉线条滚落;贾纯刚立于右侧,虽也湿漉,却依旧保持着骑兵将领特有的挺拔;姬德龙一身黑衣,几乎与帐中阴影融为一体,沉默如石,只有一双锐眼偶尔扫视众人;
卢启面带愧色与不甘,站在下首;陈三两则如标枪般立在帐门附近,神色坚毅;谢令君独自坐在角落一张矮凳上,一身劲装也湿了大半,她微垂着头,紧抿着唇,仿佛刻意将自己与这麟嘉卫的核心隔绝开来,只是偶尔抬眼看向杨渝时,眼中闪过复杂难明之色。
杨渝环视众人,开门见山:“情势危急,诸位皆已目睹。前路巨塞,火药难开;暴雨不止,峡谷危如累卵。是进是退,是攻是守,或另寻他途?关乎三千兄弟性命与复仇大业,请诸位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话音未落,卢启便迫不及待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将军!末将以为,断不可退!平安京已近在百里,倭国天皇与藤原氏的狗头唾手可得!若此时退去,如何告慰惨死兄弟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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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番火药效力不彰,乃是雨打湿了引信,威力未能尽显。末将请命,将所余火药尽数集中,倾力一击,定能炸开这拦路顽石!
纵有山洪泥石之险,我麟嘉卫将士何曾惧过刀山火海?拼却性命,也要为兄弟们打通这条复仇之路!”
他越说越是激愤,眼中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堵路的巨岩生生砸碎。
“老卢!你冷静一点!” 贾纯刚立刻出言反驳,他语调沉稳,却带着骑兵特有的锋锐,“火药乃我军攻城拔寨、克敌制胜之重器!平安京非是寻常城池,墙高池深,守备森严。若在此处耗尽,即便侥幸炸开道路,我等拖着疲惫之躯,以血肉之躯强攻坚城,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到那时,缺少火器之利,攻坚无凭,锐气已挫,伤亡必巨。此非复仇,实乃送死!况且,你焉敢保证,集全军火药之力,定能炸开那巨岩?若不能,我等便连最后一点倚仗也丧失殆尽,更陷全军于绝境!此赌,万万不可!”
卢启被贾纯刚连番质问,又触及痛处,登时面红耳赤,怒道:“老贾!你口口声声惧死惜命,莫非是怕了倭人?我等血海深仇,难道就要因这点风雨阻隔而裹足不前?”
“够了!”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震得帐内烛火猛地一跳。
毛罡那铁塔般的身躯向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虚按,一股无形的威压顿时笼罩全场,将卢启和贾纯刚即将燃起的火气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