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的声音平直无波,躬身行礼:“少爷,五公主殿下遣人至。”
杨炯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人呢?”
话音未落,舱门再度开启。
当先进来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白发稀疏,拄着一根虬结如蛇的枣木拐,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蝇,眼眸浑浊若死水一潭,毫无生气。
然而她一入舱,浪淘沙那仿佛永远静止如磐石的身躯,却极其细微地向杨炯的方向挪移了寸许,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袍下似乎有某种紧绷的力量瞬间凝结,眼眸死死盯着老妪身后之物。
只见此物,高近六尺,几触舱顶。
其体覆深褐近黑古木甲,纹理盘结若千年古树。关节处无榫卯之制,代以青铜机括,泛幽绿冷光,微动则发“咔哒”轻响,似枯枝遇风。
面如平镜,以整块青木雕作面具,无目无口,唯两点幽光隐于其中,冷冷扫视舱内。
其臂粗壮,缠绕深青色藤蔓,垂至舱板。
藤蔓看似干枯,却具金属冷硬之质,末梢青铜锥刺淬幽蓝寒芒,如毒蛇吐信,令人望而生畏。
老妪对浪淘沙那蓄势待发的戒备恍若未见,颤巍巍躬身,声音沙哑如破锣:“老奴奉五公主殿下之命,特来拜见侯爷,呈上殿下亲笔书信。”
她枯瘦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锦帕包裹的信笺,双手奉上。锦帕一角,以极细的银线绣着一朵含苞的杏花,幽香隐隐。
杨炯接过,拆开锦帕,展开那薛涛笺。
字迹清丽柔婉,正是李淽闺中手笔:
行章如晤:
海天遥隔,万里云涛。君提虎狼之师,蹈不测之溟海,剑指扶桑。妾身困守深宫,心随片帆,昼夜悬悬,寝食难安。恨不能肋生双翼,随君踏浪,虽九死其犹未悔。
然身非由己,唯以此心相寄。
府中旧物‘青木’者,妾聊以护身,今遣其率五十‘残兵’随君远征。